旅夜闻琴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旅夜闻琴
郑伯权
大槐树底下的旅店，
接待南来北往的客人。
小河上的新月，
勾起了游子的乡情。
回望身后朦胧的远山，
和那颗最熟悉的星星，
这时我多么希望：
手边能有一张琴。
是不是思想过敏？
真的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像岭南山中的流泉，
又像杜鹃的啼鸣。
只有我们岭南的人，
才能弹出这样的琴声，
莫非在遥遥的异乡，
也会有我的乡亲？
忽然琴音大变，
澎湃如东海涛声，
涛声刚刚沉落，
又传来渭水的低吟。
忽而是大戈壁飞沙走石，
忽而是华北平原日丽风清；
忽而是昆仑山横空出世，
忽而是富春江柳暗花明。
这是多么绝妙的琴声，
弹奏定不是平常艺人。
我寻声前去拜访，
怀着钦佩的心情。
在一个小屋里，
找到了弹琴的人，
他正在调换新弦，
见了我笑着站起身。
他招呼我坐下，
抱歉自己不会弹琴，
想不到会把我惊动，
南腔北调怪不好听。
他摘下壁间的铁锤，
告诉我他只是个普通工人，
又说他并不是在弹琴，
而是在弹自己的心。
他叙述了自己的身世：
“我本是鄂伦春的子孙，
为了支援修治淮河，
才走出了兴安岭。
“离开故乡的那一年，
和你一样年青，
正是山梨熟透的季节，
族中的亲友送我远行。
“为了壮我的行色，
族中的长者为我抚琴，
弹的是鄂伦春的古曲，
像兴安岭一样幽深。
“长者把琴交给我，
对我并没有再三叮咛，
只说了简单的一句：
这就是鄂伦春性格的象征。
“从此我开始万里跋涉，
也开始学着弹琴。
从祖国的玉门油矿，
直到东海之滨……
“胸中奔腾着三峡的急流，
飘过云贵高原的白云；
我爱二郎山的风雪，
也爱南国竹林的风声。
祖国的一山一水，
都在扩大我的胸襟，
我用铁锤为祖国工作，
用琴弦弹出对生活的爱情。
明天我和我的伙伴，
又将走向新安江边，
今夜我擦亮了铁锤，
也给琴换上新弦。”
他打住了话头，
坐下来试了试新弦，
我仿佛看到一个勇士，
在轻敲着锋利的枪尖。
我征得他的同意，
接过他手上的琴，
难道怕在人前出丑？
难道我不会弹我的心？
这一曲弹得不好，
它只是生活的第一程，
然而我还是希望：
风儿为我传送琴声。
一报旅途平安，
二要乡亲们放心，
不管在天南地北，
我都是一个岭南人！
感谢生活道路上的长者，
点燃了我的心，
起身和他握别，
东方已经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