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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塔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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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12-15
第8版()
专栏:

姑嫂塔下
王瑾希
姑嫂塔,是闽南晋江县的名胜,这个县是二十多万华侨的家乡。塔耸立在滨海的宝盖山上,传说这块地方曾经有过一个农民家庭,因为受恶霸的压榨,丈夫忍痛抛下年轻的妻子和妹妹,渡海去南洋,临行相约三年回乡,然而三年过去了,却音讯渺无。孤苦的姑嫂俩天天爬到海边的山上踮足翘望,总也望不见亲人的影子。希望变成绝望,她俩便跳海自杀了!据说,姑嫂塔就是为纪念她们而建的。姑嫂塔的传说,在闽南一带流传得非常深广,在过去被称为“海外孤儿”的华侨中,更是世代相传。它和母亲的召唤,妻子的凝睇,稚儿的号哭,一起在远渡重洋的华侨的梦中萦绕。……
而今天我看到的,却是已经解放了九年多的姑嫂塔了。塔下面是著名的侨乡石狮人民公社。这里,街道平坦,公路四通八达。全公社有华侨中、小学二十六所,还有华侨商店、华侨戏院、华侨美术工艺社……至于华侨在乡建筑的青堂瓦舍,更是难以胜数。
塔东南的金井乡,有一位七十五岁的老归侨陈清向。他十四岁告贷出洋,在菲律宾当了五十年鞋匠,骨髓都被榨干了,店东终于将他辞退。祖国解放,他才孑然一身回国养老。伴随他皓首归来的,只有一把五十多年不曾离手的鞋匠刀。这样的孤苦老人,现在都愉快地进了敬老院。像塔下大仑村的“老人乐园”里,就有近十个无家无业的归国华侨老人。他们天天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讲三国、水浒,也回味自己那些令人辛酸的飘泊生涯。
丈夫出洋了,妻子便一肩担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一个名叫吴乌团的侨眷,她丈夫出外二十多年无音讯,她一个人负责把孩子抚养大了。如今,孩子在厦门大学工作,她呢?当了公社食堂的负责人;农忙时,又是难得的插秧能手。她精力旺盛,言笑爽朗,不论劳动多忙。每天清晨起床时,总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净俐落。而且,一定要把临睡时小心摘下的一圈含笑花戴在头上。她身上,好像找不到对生活的哀怨,然而,这也只是解放以后的事吧!我看过她那古香古色的嫁妆柜,里面珍藏着丈夫留下的、早已发黄了的照片,珍藏着历年来卜问丈夫凶吉的签文,珍藏着合作社、公社发给她的奖状,珍藏着她给儿子将来娶亲准备的被帐。
正在成长的新的一代,今天再也没有什么迫使他们飘洋过海,去忍受那“离父离母心头酸,离妻离子痛断肠”的苦楚。他们只能从老一辈人的叙述中,依稀感到祖辈经受过的痛苦。在跟大、小金门岛对峙的围头岛上,一位佩着华侨中学校徽的民兵积极分子,领着我去看他们种的黄豆和番薯,看他们搞副业生产的小船,看他们的海岸哨。他指着岸边一块地方说:我父亲就是从这里坐小船放洋的。我在想,也许正是为了这,他才更感到要守卫好这块土地。
我经过姑嫂塔下的大仑村。在田里插秧的侨眷们告诉我,这一大片田以前都是荒地,因为男人们不是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壮丁,就是被迫放洋了;而现在这里却长满了青幽幽的庄稼。走在路上,她们指着一座碉堡似的小楼,对我说;这叫作“守望楼”。解放前官兵和土匪常来打抢。后来南洋的人凑了三万块钱回来,砌了这座楼,买了些刀枪,日夜守望,进行自卫。走过侨眷吴乌团的门口,她们邀我进去玩玩。在村里这些侨眷中,乌团婶算是很幸运的了。丈夫虽然长期没回来,总算把点滴积攒的血汗钱寄回来,盖了这所楼房。乌团婶感激新社会给她带来了如此安逸的晚年,也嫌一个人住着冷清,便请求生产队把托儿所办在她家里。我们进去,看到院子里干干净净,门上贴着副红对联:“乐安居感谢共产党,度新春思念海外人。”乌团婶正在逗孩子们玩。欢笑声和阳光一起弥漫在这所原来是冷冷清清的小院里。
晋江侨乡如今到处弥漫着亲人重聚的欢乐气氛,不少长年离散的家庭团圆了,不少人实现了梦寐以求的愿望,在自己的家乡建起了居住的小楼房。祥芝乡古山村归侨老人谢希忍,1956年回国,在家乡一块风景优美的地方兴建了一所楼房,每到暇时全家大小欢聚一团。从前,侨乡人民谁都知道,华侨想要回家探亲或盖房,简直难如上青天,海关、地保、“国民政府”层层勒索,谁要盖房就得先向地主、豪绅、官吏请客、行贿。有的人把血汗钱使完了,房子也盖不成。有的人回家探亲一到家就被绑了票、抓了壮丁……什么样的事没有发生过啊!所以,有些华侨只得靠贴身携带的一包“乡井土”(就是故乡的泥土,很多地方华侨有这个习惯),来聊慰难熬的故国之思,有些华侨只得偷偷地回到家乡看看,又偷偷地含着眼泪离开,更有一些孤苦的老侨工,把自己的祖籍、姓氏写在常年戴着的?笠上,以备随便在什么地方倒下之后,能碰上个善心人将自己的骨灰寄回故乡。社会主义祖国却根本改变了千百万华侨的悲惨命运,帮助他们实现回乡安居、就业、就学和探亲的愿望,优先供给华侨建屋用的建筑材料,每年“五一”“十一”,有大批华侨回国观光和探亲,很多归侨当上了公社社员,工厂的工人,机关干部,这个县的副县长陈启紫就是一位老归侨,他在自己家乡江南公社有宽敞的房屋,工作之暇常来这里与家人欢聚。最近,我接触过六十四位由印度尼西亚、柬埔寨等地回国的华侨,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国,更没有人在解放前到过自己家乡以外的地方。如今,他们不仅能自由地回家探亲,而且被招待到各地观光,难怪好多人一踏入国门,看到空中飞扬着的五星红旗,听到雄壮的国歌和广播中传来的亲切的欢迎词,握到在岸上久候的相识的或不相识的亲人的手,就禁不住热泪盈眶。抚摸着长江大侨的钢梁石柱,注视着鞍钢奔泻的钢水、登上大连造船厂生产的万吨远洋轮和第一汽车厂的解放牌、红旗牌汽车,个个都感慨万端。问他们的感想吗?那真是千言难尽,有一位华侨说得很简单:“没有毛主席,我们只有老死外地作‘番客’了。”
离开晋江那个早晨,我特意再一次欣赏了晨曦中的姑嫂塔。红霞冉冉上升,一群群说笑着的少年,拥进了三所华侨中学;侨乡服务员一个个蹬上了自行车,往各处去送海外寄回的家书和汇款;从泉州市开来的第一班汽车刚刚到站,十几位新近回国的华侨下了车,他们立在塔前的平地上,凝视着姑嫂塔,凝视着欢笑的人群,凝视着墙上那触目动心的大字:祖国——华侨的摇篮。我呢?我也凝视着这座古塔,看到了她旧日的伤疤,也看到了她今天的笑容。(附图片)
在石狮公社抽绣厂工作的侨眷们
侯民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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