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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淀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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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12-19
第8版()
专栏:

白洋淀行
李惠薪
清晨,我搭上鱼拨子,径直从新镇向白洋淀驶去。
一路顺风,帆儿被风灌得满满的,船儿走的比轮船还快,两岸的景物一扫而过。突然,使船的老宋,落下了帆儿,放倒了桅杆,船儿直在原地打转。走了没有多远,他又立起了桅杆,拉上了篷。我正纳闷,帆儿又落下来了。“怎么,是变了风向了?”我有些焦急起来。
“不是。”老宋冲着天扬扬头说,“你没看见这是躲天上的电线。”
这时我才发现在大清河的南岸有些散在的小型发电站。在短短的一里多的行程中,一共放倒了三次桅杆。我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些电线可真碍事!”
“老李哟,你可别那么说。”老宋反驳道。“俺们就盼着快点有那么一天,天空中的电线像鱼网那么密,那时候,我们白洋淀就要像个小北京城了。”
“那帆船怎么走呀!”我说。
“老李哟!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俺老宋还驾一辈子这样的小船儿呀!到那时,俺老宋也驾起了小
‘吉姆卡’(社员们对小型轮船的称呼)只要脚一踩油门,嘟的一声就是几里下去了。”说完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小帆船啦,要是顺风,走得倒挺顺当;要逆着风可就费大劲了!你看,”老宋用手向岸上一指,“那一串三个人就是拉纤的。”
我看见三个赤裸着上臂的青年,弓着身子艰难地向前迈着步子,在他们身后一丈多远的地方有一只装满了货物的船,在水面上慢慢地移动。这时我才体会到老宋迫切想驾驶“吉姆卡”的心情。
过了赵北口,河面渐渐宽敞起来,河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由混浊变得清澈见底了。我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心里顿时感到甜沁沁的。天然的和人工播种的苇子长得有一丈多高,远远望去蓊蓊郁郁的,好像是一道道风雨不透的、绿色的围墙。这时我自然地想起了描写白洋淀在抗日时期的小说来,书中把芦苇地比喻成铜墙铁壁,今天我才算真正地体会到了。
这时老宋也跟我谈论起当时的情景来:“别看鬼子哇呀,哇呀,叫得挺厉害。他的小汽船只要嘟嘟一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炸翻了。后来鬼子们简直不敢挨近白洋淀了,那伏击打得可真漂亮!”
不知不觉船已经驶进了白洋淀的东淀。这里方圆十里左右,湖水碧澄澄的,极远的尽头,可以隐约地看到天空和湖水的分界线。
傍晚我们到了圈头。这里离新安还有十八里路,当晚已经没有开往新安的船了,我就留在老宋家里过夜。
老宋有一个和睦的家。家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娘照料家务。老宋的老婆也参加社里的劳动。儿女四个,大姑娘前年高小毕业后,就在社里当记工员,其余两个上小学,还有个三岁的小男孩放在幼儿队。他们一家子非常热情、好客,拿出新磨的麦子烙饼,用来款待远道归来的老宋和我。
次日清早,我辞别了老宋全家,坐上了小帆船,径直来到了新安。这个小城,根据最近县、区的划分,它被划为徐水县的一个乡。
公社办公室里空荡荡,只留下一个人照顾着电话,所有的工作人员,连公社的五位书记全部下去参加防汛去了。我去的时候,恰好碰见公社的阮书记要去大张庄检查防汛工作,我就和他同路了。
出了南关,我们取道北大堤,在湖面上时常可以看到正在放牧的鸭群。阮书记向我介绍说:“大张庄养的鸭子,在全白洋淀是数一数二的。同样从乡里买来的雏鸭,大张庄养的已经快成半大鸭子了,可别的庄子也就只有大张庄的一半大。”我问这是什么原因,阮书记笑着说:“你可别小看养鸭子,这也是门高深的技术哩!”
后来住在大张庄,我结识了养鸭子的小队长老张。他养鸭子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他详细地向我讲解了养鸭子要注意的事情,如雏鸭不能往深处赶,只能放牧在一尺多深的水上。他又告诉我,仅仅有一百来户的大张庄有着养一万只鸭子的任务,但是他们现在养着两万只,超额了一倍。
大张庄所给予我的印象,是这里的人们有着惊人的镇静和勇敢。我到大张庄的第一天,街上已经进了水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用“水龙”往外抽水。虽然这个庄子不大,但却有一个拥有四五百学生的完小。这所小学的地势,在全村来说是最低的,因此也是全村最早上水的地方。小学生们就趟着深过大腿的水到学校坚持上课,直到课桌的腿已被淹没了,学校才宣布暂时停课。
据老人们讲,今年的雨水大的出奇,一天的功夫,村里就长一尺多水。但是,猛涨的洪水并没有吓倒大张庄的人们,相反的,人们正抓紧一切时间,进行着紧张的劳动。食堂外面的水已经齐到门坎儿了,而安装在院里的电力磨面机还在飞快地转动着。几个看机器的高小毕业生,轮流铲土修筑在机器旁边筑成的子埝。我问他们什么时候机器才停,一个小青年调皮地眨一眨眼睛,笑着说:“多?大水把机器冲跑了就不磨了。”
村里的劳力、半劳力全部上了北大堤,我是和妇女们同去的。街里的水已有半人深,驶船早绰绰有余了。生产队长小芳划着船,挨户去接上堤的妇女。
人们都称这道堤是“千里堤”,其实它不够一千里,只有百十里长,堤圈里是上百万亩的稻田,堤圈外面就是白洋淀的湖水。白洋淀是大清河、子牙河、漕河、拒马河等九条河的汇合处,每年夏季,不论那条河水涨了都会影响白洋淀的水位,因此每年整修“千里堤”就是防汛中的主要任务,今年更不能例外。
修堤的大军共有三万人左右,这里面除了水乡的劳力外,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来自旱地,甚至远距大堤五、六十里的南张、北张的人也跑来帮忙了。上了年纪的人常感慨地说:“毛主席就是领导的好,有了困难大家帮忙,要在从前,水没上自己的庄子是不会动手的,更何况相隔五、六十里了。”我在堤上一共住了三天三夜,看到新筑的子埝经受住了一次暴风雨的考验。当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堤外已经开始脱水了。临走时,水产局的胡科长遗憾地对我说:“你要是晚走几天就好了,等水再落一落,白洋淀的治鱼又要开始了。只一个上半天就可以装满一小船白花花的各式各样的鱼。”
虽然算上旅途上的耽搁,我来白洋淀还不满半个月,但它却留给了我极深的印象,无论是那蓊郁的芦苇,还是那雪白的惹人喜爱的鸭群。更鲜明的,自然是那些勤劳、勇敢、智慧的白洋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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