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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泉边的陈立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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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0-10-15
第8版()
专栏:

金水泉边的陈立文
白原
遮天盖地,烟雾腾腾,穿梭般的火车来往在各个厂房之间,熊熊的炼钢炉里的烈火,机器的震耳欲聋的轰响,天车隆隆,钢花飞溅……。在鞍山钢铁公司那一群群炼钢工人中间,有一个工人叫陈立文,高大的个子,敞开上衣的钮扣穿着一身粘满油污的白帆布工作服,黑里透红的大方脸上长着一脸络腮胡。不知是因为帽子本来就太小,还是因为身躯高大的原故,头上戴的一顶防护帽显得那么小,看来简直使人觉得有点别具风趣。这是一个乐观的人,虽然已经四十五岁了,在生活当中经历过许多的艰难,可是眯起眼睛笑起来,简直就像小孩一般的天真。陈立文是个配管工人。到过炼钢厂的人大概都知道,在鞍山钢铁公司的炼钢厂里,有无数大大小小用钢铁铸成的管道:煤气管,蒸汽管,风管,水管,焦油管……大的差不多像一般工厂的烟囱那么大,有的笔直、有的弯弯曲曲地架在空中的横横直直的钢架上,就像无数攀援在瓜棚上的瓜藤,纵横交错地通向各个厂房,通向一座座高大的炼钢炉上。对于炼钢厂来说,没有这许多管道就炼不成钢,而安装、修理、架设这无数大大小小的管道,不能不是一项巨大的、宏伟的工程。陈立文他们所干的就是这一行。
不用说,能够干这一行的人,那可不简单呵!可是在炼钢工人当中,有一些小伙子却不愿意干这一行。在他们的心目中,干这个,不如开天车那么神气,更不如炉前工那么威武,那么为人注目。当然,爱好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荣誉,有什么可非难的呢?在钢架纵横、钢水辉映的上空,被飞溅的钢花簇拥着,架着隆隆的天车在空中来回飞翔,那的确令人羡慕;在烈火熊熊的炼钢炉前,手执钢钎,看着滚滚钢水由自己亲手炼成,为人们铸就美好的生活,难道能不感到光荣和自豪?因此,音乐家为我们的天车工谱写抒情的歌曲,新时代的诗人为人们写下许多歌颂炉前工人的诗篇。可是,当我们的歌手在世间传播荣誉的时候,同样也应该注意到无数曾经是默默无闻的那些不显眼的人。
譬如说,当一个个被烈火和钢水映得满脸红光的炉前工人头戴防护帽,手执钢钎在和烈火翻滚、钢水沸腾的炼钢炉搏斗的时候,炼钢炉出钢的钟声响起,一个个巨大的钢水罐装满钢水;当天车工架着天车吊着一罐罐钢水在空中来去的时候,在不被人们注目的地方,在一片响声隆隆、热火沸腾的厂房外面,冬天的北风在呼啸,严寒使滴水成冰,正在一条管道边忙碌着的,就是那些配管工人。那是一条通往厂房的水管,因为裂了一个口子,水正哗哗地往外漏。正是那些配管工人,他们顶着呼啸的北风,冒着刺骨的严寒,在抢修那一条裂口的水管。从裂了口的水管漏到水沟里的水越来越深,需要有人站到水里才行。于是,从那一伙年青的配管工人当中走出一个身躯高大的中年人来,一下子跳进没膝的冰水里,默默地站着干了两三个钟头。许多小伙子要下去替换他,可是他说:“你们骨头还软,经不住冻”,一个也不让下去替换。等到把水管的裂口抢修好,他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两只棉裤的裤筒已经硬崩崩地结成了冰,就像是石雕铜铸的一样了。这是谁呵?这就是那个配管班的班长陈立文。
1958年春天,配管工人们正在安设一条地下管道。有一天,他们在管道通过的地方碰到一个埋在地下的大洋灰垛,镐头挖不开,使大锤打,一锤也只打落那么一小块,打了整整半天,洋灰垛还是没有被打掉。那天早上,陈立文因为牙疼到医院去看牙,没有在工地上。到了医院,牙科医生一看,牙非拔不行,倒也简单,坐在牙科诊室的那把设备齐全的转椅上,任由医生手上的钳子、镊子在嘴里摆弄一阵,最后一下子也就把牙拔下来了。医生用镊子夹着一小块蘸上碘酒的棉花塞到牙槽里,对陈立文说:“好好含着,过两个钟头再把它吐出来。”这一下可别扭了,就像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一样不自在,而且刚才把牙拔下来的时候,因为打了麻药针,倒不觉得疼,现在却开始发作起来了。陈立文带着一股别扭劲回到工厂,已经是下班吃午饭的时候。他饭不想吃,跑到工地一看,班上的人们还在使劲一锤锤在打那个洋灰垛,而洋灰垛却仍然一动也不动。陈立文叫大家收工回去吃饭,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看工具。大家一走,他一个人坐在洋灰垛旁边,牙槽里越来越疼,调眼看看那个洋灰垛,好像也在故意和他闹别扭样。陈立文蓦地站起来,双手抡起大锤对着洋灰垛一股劲打下去,几下子就使洋灰垛裂成了几大块。等到工人们吃完饭回来一看,洋灰垛没有了,只见陈立文两手托着腮帮坐在一个土墩上,半个脸都浮肿起来了。那时候开始兴插红旗。安设地下管道完工以后,人们就给陈立文插了一面大红旗。接着,陈立文的配管班接受了一项安装喷焦油管的任务,从空中往平炉架设一千多米长的喷焦油管。这一项工程完工以后,使每一炉钢水的冶炼时间缩短半个小时。于是,钢厂的跃进产量就有保证地按计划完成了。
跃进一年又一年,中国大陆上激荡着社会主义大建设的浪潮。日日夜夜,在鞍山钢铁公司的上空烟雾滚滚,红光满天。中国人民的脚步声震动了世界。满怀光明的人民欢欣鼓舞,那些灵魂阴暗的爬虫们暴跳如雷。然而陈立文只管走自己的路,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人类的伟大的理想。今年7月间,陈立文的配管班为炉前的炼钢工人们安装了一条汽水管。在炼钢厂的炼钢车间里,炉前的炼钢工人们手执钢钎,在烈火熊熊,钢花飞溅的炼钢炉前日日夜夜进行紧张的劳动,身上还不能不穿着厚厚的帆布工作服,虽然吹风机对着他们呜呜地吹个不停,还是被烤得像在一片火海里一样,在炎热的夏天,那就更是热得不行。本来,工厂里为高温车间的工人们准备着解渴的汽水,但是需要工人们用铁壶一壶壶从汽水厂打到车间里来。为了让炉前工人们能够经常不断地喝到更充足的汽水,陈立文的配管班就来安装一条专门给他们输送汽水的水管。汽水管从汽水厂安装起,沿着炼钢车间顶上的钢架,一直通到车间的炼钢炉前。陈立文带领着两个配管班的年青小伙子爬在高高的钢架上,底下是炼钢炉的熊熊的烈火,周围是一片烟雾滚滚,钢水沸腾的高空。开始,他们每天带着一壶凉开水爬到钢架上去安装水管,可是不住地把一壶水喝完还是解不了渴。后来,他们把冰块放到凉开水里,不住地往干渴的喉咙里浇。等到把汽水管装好,陈立文从高高的钢架上爬下来的时候,从干燥的喉咙里咳嗽了一声,竟咳出一口血来。一个初秋的早晨,初起的秋风吹落了几片刚刚枯萎的黄叶,在鞍山钢铁公司的钢架纵横的道路上呼啸着,翻卷着一片漫天的烟尘,我在配管班的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遇见了陈立文。我问他7月间那一回吐血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两只手往腰间一插,从敞开的帆布上衣里露出一块钢铁般的胸膛,抖动着满脸的络腮胡,眯起眼睛憨笑着对我说:“你看我这人还能有什么病?工厂里的大夫非要我给他听了又听,看了又看,原来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喉咙里的血管出了点小毛病。”后来我们一同到了炼钢车间,各种各样的机器、风管、喷焦油管、熊熊的炉火的轰响,互相对着脸说话都很难听得清。用一副炉前工人的蓝眼镜往炼钢炉里看去,就要出炉的钢水金光闪闪,就像汹涌着从泉眼里冒出来的一股巨大的金泉。陈立文领我往里走,在一个自来水管的水龙头旁边指给我看,这就是他们为炉前工人们安装的汽水管。现在,那些在炉前忙碌的工人们只要一转身把水龙头扭开,什么时候想喝汽水就只管尽情地喝。陈立文看着我,好像小孩一般天真地笑着,把防护帽从头上抓下来,躬着高大的身躯,张嘴等在水龙头下面,然后一下子把水龙头扭开,满脸的胡子溅满了水星……喝完,他笑着向我指指水龙头让我也去喝。我学着他的样子一下子喝了好几口。然后,他凑到我的耳朵边问我:“甜不甜?”我说:“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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