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读书札记
阿英
控诉美帝国主义的粤歌（下）
《木屋拘囚吃尽苦》第八首歌写道：家贫柴米患，贷本来金山。关员审问脱身难，拨往埃仑如监犯。到此间，暗室长嗟叹。国弱被人多辱慢，俨然畜类任摧残。
发展到这一首，真是悲歌当哭了。沉痛的深度，说明了美帝国主义是怎样的残酷、惨无人道，视中国人如畜类，而侮之、辱之、践之、踏之。就是六十年后的现在重谈，也要令人发指。《英雄难过美国关》里有一首说：“欲觅蝇头利，穷乡没作置。乘范履险走花旗，遇着税员盘诘汝。稍忘记，拨禁荒岛里。好汉真无用武地，不能一步越雷池”。内容正相类。
国弱真难讲，华侨到异邦。阻留候审困山房，供一不符案死绑。总唔放，同胞呼冤枉。志在严禁拨返港，可怜梓里泪汪汪。
羁留名审候，信息不通透。百般抑郁在心头，水饭一些难入口。乜能较，几时得上埠。暗室监禁气莫哮，嗟我同胞作马牛。
前面说拨往荒岛，是候审的一种结果，这里说拨返香港，又是另一种结果，如果还有第三种结果，那就是“暗室监禁”，或者死在那里了。“百般抑郁在心头”，虽说也有些宿命的观念，更积极的向往，却是希望祖国强盛，有机会报仇。
来美经抵步，被困年有多。个中万折又千磨，前世唔修折太堕。真可恶，屡逢佢欺负。但愿国强仇报补，兴兵恰似日战俄。
也是“共祝同胞四万万，中原振奋大江山”（《梓里贺新年》）的意思。华侨，特别是华工，已认识到美帝国主义的凶恶，不再存任何幻想，希望回归祖国了。他们“羁身花旗下，身如荷重枷。无时不欲返中华，可惜路遥难策马”。他们“自到边疆地，受尽番奴欺。天涯走马至花旗，触景依然怀故里”（《远客思乡》）他们意想中的美国的梦景完全破碎了。由于歌里有“日战俄”（1904—5）语，可推见写作的年代，是在1905年反美华工禁约运动发生的时候。最后结束全歌：
室板如铁桶，严关不漏风。百般苛例讲唔穷，朝夕被凌悲万种。忧忡忡，寝膳遑安用。虽无枷锁阴刑重，泪满衣裳闷满胸。
统观全歌，可以说是一篇极其沉痛的，出自当事人之手的，血泪满纸的控诉书，控诉凶恶的美帝国主义，是怎样的野蛮、恶毒以及惨无人道。这就是美帝国主义之所谓“文明”。歌词里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可能是土语的关系，也可能由于传钞或排版的舛误，因没有其他本子，无法订正。
至《金山歌集》里一般反映华侨或华工的歌，大都是海内外互相怀念之词。如女的在国内怀念男的：“我郎游古巴，令妾心常挂。山川遥阻隔烟霞，海浪如山言非假。代君怕，担愁难放下。名利唔（不）求罢了罢，愿郎早日转回家”（《有人怀念天涯客》）。如男的在海外怀念家人：“常梦回唐景，梦完眼睛睁。梦返梦去到新宁，梦妻梦儿梦村井。梦未清，再梦仍美境。每梦尚诬心火圣，几时梦得到家庭”（《远客思乡》）。这里说的“唐”就是中国。歌词也很朴素真挚，符合当时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