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场——三台山景颇族人民公社纪事白族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奶粉场
——三台山景颇族人民公社纪事白族
　杨苏
早晨喷红的太阳，照着三台山的青山绿树。远山蒙在一层淡蓝的晨雾中，肃穆静立。散居在近处的村寨，一片喧嚣，金属般“嚁嚁…”响的蝉叫，吱啾婉鸣的小绿角鸟，和着引见寨人们热烈的议论，使这远在祖国边境的山寨，充满了勃勃生气。全寨的景颇人都在谈论着：小早堵能不能把牛奶挤出来？
正说着，小早堵牵着他的牛，从芭蕉和橄榄树杂生的巷道里走出来了。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景颇族青年，细眉长眼，紫色的脸膛，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背心。紫铜色的肌肉，在阳光里发亮。肩上斜挂着一只紫红的筒帕。他牵着一头毛色像锦绒似的油黑发亮的母牛，母牛带着鼓胀胀的乳房，蹒跚地踱着方步向前挪动。跟在后面的小牛崽不时伸出舌尖舐着嘴唇，带着不安和好奇的眼神，瞅着人们“呣呣”地叫着。
小早堵微笑着，上前把牛拴在一棵鬼桩（注一）上，提了桶，蹲在母牛身旁，洗完手，正想伸手去挤奶，牛崽却“呣呣…”细声细气地叫起来，伸出头去吮母牛的奶头。小早堵一巴掌把它打开，然后抓住母牛的奶头，不料母牛一双后腿突地踢跳起来，把桶一脚踢翻，还把小早堵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我说不行嘛，”寨头勒卡在一旁嘲笑说。
小组长勒科正想去扶他，小早堵自己却先站起来，笑着回答：
“怕甚么，快刀也不是一下能砍倒红木树的。”说着，他拍拍灰尘，又找了两根绳索，把母牛的后脚捆起来，蹲下去挤，半天，没有出一点奶。看的人都很着急，有的安慰小早堵，有的鼓励小早堵，但却提不出甚么好办法，慢慢地走散了。
小早堵顺手摘了根树枝，高高举起，想狠狠抽牛一鞭子，可是快落到牛身上，他又把树枝远远扔到一边，走上前去，用大手抚摸着母牛那光滑平整的脊背，叹了一口气，然后解开牛绳，把这头试验牛和牛崽赶到绿草茂密的山岗上。
三台山的山峦，蜿蜒起伏，山岗上，山沟里，都长满了稠密的青草，仿佛一片巨大的绿绒毡。紫红色的玉筋花，金黄的小雏菊，蔚蓝的矢车菊，把青山绿树点缀得无比妩媚动人。又肥又壮的牛群，满布在山岗上，牛群低着头，急急地啃着草，忽而又似一团团波浪，互相追逐飞奔，欢腾跳跃。
小早堵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这些牛群沉思着：在景颇族的生活里，除了把牛杀了祭鬼、换媳妇、散牛毛（注二）以外，谁曾经教过他们挤奶、制奶粉呢？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公社党委提出了这个问题，党支部把这事交给他试验，可今天一早没有挤出牛奶来，真叫人懊丧。没有砍不倒的大树，要再想办法。他想罢，站起身来，又去牵那一头试验牛。这时，小牛正噙着奶头吸吮着，还不时用没有角的头去撞母牛的乳房，撞得“??”响，小早堵把它赶开，顺手挤了一下，却意外地湿腻腻的沾了一手，他赶快从筒帕中拿出小竹筒接起，洁白芳醇的牛奶，泛着白光，小早堵不由得高举着竹筒，在山岗上大声高喊：
“啊！牛奶挤出来了喔……”
母牛和牛崽听见这叫声，都惊得张开四蹄站着，呆呆地望着他。
小早堵把挤出奶的消息向党支部书记孔折报告，支书高兴地说：
“太好了，能挤出奶，也一定能制成奶粉。”说着，把公社给的一只马口铁锅叫小早堵抬去，要他试搞个奶粉场。小早堵看看这长方形的闪闪发光的锅，问道：
“就凭这个出奶粉吗？”
“总路线加这个，还少吗？”
“支书，我还没有尝过奶粉是甚么味道呢！”小早堵笑着说。
“没有尝过奶粉的景颇人可多了。把奶粉场办起来，我们不就有奶粉吃了！”说罢孔折又问道：
“干得成吗？”
“干得成！”
“碰到困难不动摇？”
“不动摇！”
两人说罢，小早堵扛起马口铁锅回生产队去了。他照支书告诉他的办法，砌起了炉灶，烧起了火，倒了一桶鲜牛奶到锅里，就这样开始生产奶粉了。
任何事情一开始，都不会那么顺利的，何况要生产见都没见过的奶粉啊！小早堵想生产奶粉的心情太急了，他老觉得牛奶开得太慢，一个劲往炉灶里添干柴，到牛奶沸滚了，他的心更急，怎么老不见水蒸干啊？牛奶已开始在浓缩了，他还不断加大火力，到他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才离开炉灶，往锅里一看，呀！牛奶已经浓缩成团，有的已经糊了。他赶快往外撤火，到他把火撤小，奶团已经硬了，不管他怎样想办法，第一次制出的奶粉，仍然像砂粒一般粗，而且还有糊味。可是，小早堵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自己第一次不成功的产品。
“糊了，跟炒荞面一样。”和小早堵一块试验的木扎说。
“看！成了颗粒了！”小早堵充满喜悦地对木扎说。
“像砂一样又粗又硬啊！”木扎很丧气。
“没有砍不倒的大树，牛奶能煮成团，就一定可以碾成粉！”说罢，他又一心一意去碾新出的奶团了。
天黑时分，小早堵和他的伙伴挤了鲜牛奶，干干净净刷洗了锅，烧起了火，又开始做第二锅试验。
这一次，小早堵非常注意添火了，艳红的火焰舔着锅底，灰蒙蒙的水蒸气，弥漫了简陋矮小的制奶房，使这草屋显得更拥挤和侷促了，可是，小早堵却越来越有信心，他注视着开始浓缩的胶状鲜牛奶，直到胶状牛奶成了淡黄松脆的小圆粒，就立刻把它铲到坚硬平实的木板上，细心地把团粒碾成了奶粉。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小早堵在带有凉意的晨光下，捧着那洁白中透着乳黄的奶粉，尝了一尝，那香甜的鲜奶味，使小早堵不由得跳起来：
“嗬，奶粉出来了喔！”他那宏亮的嗓子，把山谷都震动了，把还在树林中酣睡的鸟群都叫醒了。太阳仿佛在他的欢呼声中升了起来，把灿烂的阳光覆盖在充满生气的山岗和山峦上。
景颇族人民的第一座奶粉场就这样诞生了。（注一）鬼桩：景颇族一种图腾的标志，大跃进以后已不用了。（注二）散牛毛：解放前景颇族对寨中进行战争时，杀牛后连皮带毛分送亲友，接到的人，要立即携带武器参加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