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改了名字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妈妈改了名字
解放军战士 李吉祥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人。我轻轻把行李搁在炕上。屋里干干净净，白灰墙，花顶棚，迎门挂着毛主席的像，像底下挂着鲜红鲜红的奖状和扫盲毕业证书，外面全用玻璃框镶着。炕中央的小桌上放着报纸和书，毕业证上面贴着妈妈的像片，下面写着王学敏，这是谁呢？我在纳闷。
妈妈因为不识字曾经闹出多少笑话呀！这是令人感到头疼的事。我记得八岁那年过春节，家家户户贴对联，这天，妈妈竟把“肥猪满圈”贴在堂屋的迎门墙上。邻居乡亲们来拜年，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却闹了个不痛快。
“吱”的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是雅琴，她一进门满面笑容地喊：“啊！是你呀！”她忙跑过来给我倒水，嘴里说：“怎么，出去三年家里变了吧？”说完，她指着那鲜红的奖状像报喜一样地说：“这是妈妈得的毕业证书和奖状，咱妈妈变成文人啦！”说完，便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一笑，她的话匣子可打开了。事情一个跟着一个像点着鞭炮似地提了出来。她说：“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妈妈起初在幼儿园里当保育员，后来公社里说咱妈妈年老力衰，让她住敬老院休养。谁知她到了敬老院，却整天嚷没事干，呆得浑身疼，非要求当炊事员不可！公社只好答应了。过了没有一个月，公社发展养猪事业，缺少饲养员，妈妈又积极要求当饲养员。”我立刻打断雅琴的话问：“那本《怎样当好饲养员》的书是妈妈买的吧？”“是呀！当了饲养员事可更多了，什么发展养猪计划啦，什么饲养技术啦……都要心里有底，你想这没有文化哪行呀！妈妈想起从前不识字的苦处，学习劲头可大啦！每天晚上第一个到学校，回家来还让我当她的老师，真像个小学生。”雅琴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妈妈的作业本让我看，从开始歪歪斜斜的字到整整齐齐排成行，不用详说，妈妈学文化确实是费了一番脑筋的。雅琴最后说：“妈妈得了毕业证，受了奖，大家还选她兼职记工员，工作可积极啦！县里开积极分子大会，妈妈在大会上讲了话。前两天给你去的那封信，不是我写的，那是妈妈亲手写的呀！又嫌老名太不时兴了，自己还起了个新名，叫王—学—敏，这名字多好！”说完，她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我像吃了蜜似的那样甜，正想开口，门又“吱”的一声，进来的就是妈妈。她手里提着书包，见了我，高兴地扎撤着两只手楞住了，但又立刻清醒过来，于是，亲热、关切地问这问那。我不由得带有埋怨的口气问妈妈：“您学文化的事怎么不在信上告诉我！”妈妈笑着说：“这点成绩算个啥！还差的远着呢！将来呀，你妈我说不定还能当个大学生呢！……”爽朗的笑声在屋里回响着，妈妈先是嘴，后是眉毛和眼睛，一齐都笑起来。
吃过午饭，妈妈穿上工作衣，戴上工作帽，手里拿着书笑迷迷地去猪场了。晚上回家来，妈妈向我说：“今天晚上教员开会没回来，你就给我讲一课吧！”说着从墙上摘下书包，熟练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阵。雅琴一旁搭讪说：“昨天我给您讲的饲料保管问题都会了吧？”妈妈回答道：“全会了，今天该学发展养猪事业这一课了。”接着妈妈认真地一字字地读起来。我在一旁看着，妈妈在这一课上只有十个生字不认识，就连“清”和“青”、“间”和“问”都分得清清楚楚。妈妈仔细地写着生字，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我催妈妈休息，妈妈却戴上老花镜打开毛主席著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嘴里说：“这是我开心的金钥匙！”
我呆呆地望着妈妈那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敬爱的感情，兴奋地说：“妈妈真的找到金钥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