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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上游丛山间——初访治山英雄高华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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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0-12-23
第8版()
专栏:

汉江上游丛山间
——初访治山英雄高华堂
碧野
我行走在鄂西北大山区,翻山越岭,远比平原地区饶有风趣。沿途只见白云缭绕山巅,苍鹰在高峰云间出没;殷红的柿子压满山腰,像燃烧不尽的野火;沿着蜿蜒的山脚,是连绵不绝的桐子林和桔子林,桐子累累,桔子金黄,伸手就可以采摘。而在曲折漫长的山路两边,却放满了蜂房,蜜蜂在满山遍野的花间嗡嗡飞翔……
“这山区多富呵!”当我走进山间驿站的木头房子打尖的时候,临窗对着周围的群山不由得赞叹起来。
“稀客,你同志是头一次进我们山的吧,是不是要去花果山朝当今的大圣?”驿站管理员是个诙谐的老人,为了跟我搭讪,尽管桌子擦洗得很干净,还一边用抹布给我抹桌子,一边很逗趣地问我。
“谁是大圣?”
“高华堂。”
我又吃惊又好笑。好笑的是他把变荒山为花果山的劳动模范高华堂比做孙悟空,吃惊的是他怎么一下子就猜着了我的去向。
经他一解释,我才知道像我这样从山外来的人,十有九是被花果山吸引着去访问高华堂的。
“你说我们这山里富倒真富。”老人忽然变得神情沉思、脸色严肃地说,“陈年旧月,大深山里的野板栗野核桃落满山林,没有人去捡,只算是刺猬和野猪的食粮;山珍银耳和猴头菌,没有人去收,任凭它雨里生、晴里灭。你问为什么?国民党在的时候,富山变穷山,我们这山里,每年冻死、饿死的就有三万人!”
“现在呢?”
“现在是穷山真正变富山了!”
“怎样变的呢?”我急迫地问道。
“这你去问七十二变的高华堂!”老人神秘地?着眼睛笑着说。
渡过危崖夹峙的汉江上游,绕过传说樊梨花驻过兵的梨花寨,远远就望见一座红黄两色交织的山岭。我疑是山上的枫林红了,柞树黄了。但是一打听,才知道那就是十九里岗的花果山。
等我呼哧呼哧地上得山来,才看出红的是苹果,黄的是梨子。长长的十九里岗,栽满了各种果树。桃子、柑桔、柚子、葡萄,样样都有。从果子的品种看来,十九里岗点金聚翠,几乎集中了亚热带的风光。行走在山顶上,使人既感觉到北方的清爽,又感觉到南方的芳香。
这十九里岗的花果山已够令人惊喜的了,而更令人叹为奇迹的是,在这拔海一千多米的高山上,竟处处出现鱼塘和荷池。荷花不但没有谢尽,而且有的还在含苞,同时,在仍然显得非常油碧的荷叶丛中,却挺立着饱大的莲蓬。远望鱼塘像一面面明镜,近看喋喋唧水的鱼群轻轻地扰乱了倒映的云天。鱼儿在水面上吸气,在深水中游,塘水清澈,鱼鳞的闪光,水草的轻摇,都历历在眼。
我流连在这风光如画的十九里岗上,以激动的心情在心头描绘着高华堂改造大自然的英雄形象,他的威武的神采,他的豪迈的音容笑貌。但是当我真正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民,纯朴、谦虚而寡言。从他脸上纵横的皱纹和善良的眼睛看来,旧日的贫穷痛苦曾经压弯他的腰;而从他的高卷着袖子裤筒的粗手赤脚和剃光晒黑的头看来,今天他是怎样在战胜大自然中,显得像个铁打钢铸的人。
高华堂外粗内秀,也许生活在大山区的人都有一股像多采的大自然一般富有风趣的性格。他领我去看白龙河和响耳河。这两股水像二龙抢珠似的,盘绕在十九里岗脚下。高华堂不作任何解释,只带我去看白龙河边的一块巨大的黑岩石,这块岩石当中天然生成一条弯曲的白花纹,黑地白花,非常鲜明,像条白龙游于乌云中。而响耳河在乱石间奔腾,浪花迸溅,水声震耳欲聋。白龙河和响耳河起名的由来,高华堂无须说,一看一听我也就懂了。
最有意思的是,高华堂领我到一座山头上去看翻山堰。这里,有一条渠水翻山越岭地流来。可是在渠边上,却立着一块被土埋了半截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斑剥,经过仔细辨认,才知道这块石碑是清代光绪年间为了平息争水灌溉山田而立的。碑文中用这样古怪的句子来说明翻山堰的来历:“天造地设,不知创于何代”。文中并规定只能灌溉一百二十亩山田,不许农民再开荒。
“可是现在你们开了多少荒呵?”我似问非问地笑着说。
“你看,”高华堂把手往周围的群山一挥,“现在我们一手平山,一手牵水!”高华堂话不多,却说得扎实。
我顺着他的刚强的手势环望周围的群山,只见白线银丝似的水渠在每一座山上闪光,水从翻山堰流向周围的山顶,然后盘绕每一座山腰,随着山势的逐渐降低,慢慢地迂回着往山脚下流去。猛看,有如盘蛇,细看,却像精巧织成的蜘蛛网。山上山下,一层层绿色的梯田,把荒山堆砌得像一座座琉璃宝塔。田水反射着阳光,像数不清的银镜,照亮了深山的莽林。依山开出的梯田,最高的竟达八十六层,真像是架了云梯上青天。
“你再细看。”高华堂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声提醒我。
是的,那一层层梯田与平常看见的大不相同。每一层田埂上都密密地披垂着几尺长的草,像一条条绿色围裙似地遮护着每一道田埂。而渠流萦洄的处处山腰里,那数不清的鱼塘却是活水塘。
“看见吗?那种在田埂上的就是龙须草,是我们这山里的一宗宝。它可以编蓑衣,也可以编草鞋,要是把它送进工厂,还可以造成钞票纸和织成布……你数得过来吗?我们把这翻山堰的水引上了四十八座山,开了不知多少干渠支渠、活水塘。我们山里人就管这叫长藤结瓜。”高华堂意外地这样热情地向我滔滔不绝地说。
“那是什么?”我指着架设在远近山间的像木桥似的建筑物问道。
“那是渡水槽。”
“那又是什么?”我指着远处山腰里用白石砌成的岩洞问道。
“那是引水过山的穿山洞。”
我一边摸着身边翻山堰的古碑,一边心想:旧王朝只许农民在这一带耕种一百二十亩山田;而今天,在光辉的毛泽东思想鼓舞下,农民们却胜利地征服了千年万载的荒山,把少有人迹的贫瘠的十九里岗,变成了一个花花世界。
“这翻山堰的水源在什么地方?”我好奇地问道。
“在那龙王庙。”高华堂指着灰苍苍的高大的远山,告诉我说,水源是从许多岩洞里冒出来的泉流,冬天热花花的,冒着白气,而到了夏天,却清冽沁凉。
“同是这股山泉,几年前,我们这个管理区,每年还要靠国家供给五十万斤粮食,可是去年,我们已经有余粮了!”高华堂激动得声音有点发颤。
我发觉高华堂并不是一个喜欢沉默寡言的人,只要触动他的心情,他的话就会像平静的河流到了高山峡谷,一泻千里。
他不可抑制地谈起他们这个山区的过去,并善于用这山里的谚语来说明旧日的情况。当山洪暴发的时候,“山地冲成光石板,低田淤成烂石滩。”他们耕种的土地是:“犁地盖不住铧,长的麦子连根拔,红薯长的鸡爪大,粟谷长的像刷子把。”而农民们的贫困生活是:“今年盼到来年富,来年还是草草裤!”
那时,这闭塞的山区缺吃少穿,老年人没有见过稻米是圆的还是扁的,也不知道棉花是树上长的还是草里生的。他们只好把年年歉收的作物当做命根,用心酸的语言一代一代相传着他们山里的三宗宝:包谷、红薯、龙须草。
他们祖祖辈辈把龙须草织成蓑衣,当裙当裤,连十八九岁的姑娘也没有一块遮羞布。他们睡觉的时候,铺的是蓑心,盖的是蓑衣。冬天,山里严寒,高山积雪,低岗结冰,他们只能用野树根烧火塘,赤身团团围坐在火塘边过夜。年复一年,腿被烤成焦黑,不是成了死肉,就是长镰疮。
过去痛苦的日子屈指难数,地主的逼租催粮,就曾经迫使饥饿的高华堂拿支土造猎枪爬悬崖攀绝壁去谋生;国民党的勒索捐税拉壮丁,也曾经迫使有家难归的高华堂拿起斧头当木匠流走四方。
解放,是他们出头的日子。党领导他们翻了身,发展了互助合作组织。高华堂,在剿匪期间,用他的猎枪参加过民兵队的剿匪战斗;在互助合作阶段,他用他的斧头为大家建造新房。
1958年公社成立,为了大规模发展山区农业生产,在党的领导和群众拥护下,他第一个大胆地想出引水上山的雄图伟略。他用木匠用的五尺长的水平尺,当水平仪测水源,取线,沿山撒石灰。他同十九里岗的社员们一起治山治水。
在开工挖渠的那一天,富裕中农刘振刚特地跑来,当着大伙的面阻止高华堂说:
“我人老眼不花,只见有人拉牛下山,不见有人引水上山!”
高华堂涨紫着脸大声回答:
“我要是干不成,不见你刘大爷的面!”
当天,高华堂就领着大家开渠引水,可是线定低了,渠水过不了山。
刘振刚拄着拐杖来看,冷嘲热讽地对高华堂说:
“千年没有人想到引水上山,你要搞成,我给你放万头鞭炮!”
有人叹气,有人溜了。高华堂憋着一股劲,连夜带领着党、团员和积极分子就另挖好了过山渠。
一清早,刘振刚悄悄地跑来一看,老眼瞪得滚圆,心里吃惊,嘴里却还在说俏皮话:“猴子下一树,多打了几锤锣!”
高华堂抹一把汗,爽朗地笑着说:“大将军出场也要打三通鼓!”
为了让水满山走,为了使旱坡地变成水梯田,高华堂率领了由十八个党、团员组成的险工组,用锤锤凿凿开通了长长的穿山洞。
比刘振刚年纪还要大的中农吴坤宝老爷爷,故意在穿山洞的引水渠边拦住了刘振刚说:“我老汉活了六十三,可真看见河水上了山!”
随着治山治水,不仅大自然的面貌起了绝对的变化,而且这山区人民的精神面貌也起了重大的变化。
夕阳已经挂到西山头,万缕金光把丛山织成一片奇丽的景色。远山轮廓分明,林木涂金,一级级的梯田和盘旋的长渠水光耀眼,连山径两边的野草花也像星星在闪烁。
“银水金山,多好看啊!”我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在这秦岭巴山间的鄂西北,我们才刚刚把这片荒山变成花果山,将来我们还要把所有的高山都变成米粮川!”高华堂满脸红光地笑着说。
我们顺着曲折的山径回到了管理区办公的地方。
我吃到十九里岗的第一顿饭。
“喝一杯吧!”高华堂给我斟满了一杯酒。
“我不喝酒。”我急忙推辞。
“这是我们十九里岗出的荃根酒,谁来都要尝一杯!”高华堂强着灌了我一大杯。
高华堂又亲自端来了满托盘鲜红的桔子和金黄的梨子。
“你尝尝我们花果山的果子!”高华堂笑着说。
夜里,月亮正圆。高华堂要下山到公社去参加生产会议,我跟着他一道去。
我们顺着一条山间公路往下走。在月光下,公路像条银蛇,从千多米的山上盘旋而下。
“这公路是什么时候修的?”我心想这一定是一条国营公路。
“我们引水上山的那一年修的。”高华堂说。
“你们又引水上山又参加修公路?它通往什么地方?”我心想这条公路不是通陕南,就一定是通武汉。
“这公路是我们管理区修的。近处,它通往山下,远处,它通往共产主义!”高华堂的声音又庄重又快乐。
党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指引了十九里岗的社员们为着美好的未来,积极建设着“花果山”。从高华堂的声音里,我听到了千百万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改变“一穷二白”的雄心壮志。(附图片)
志在山水 吴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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