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猎手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林海猎手
陆拂为
我在小兴安岭的时候，听到许多关于森林警察汪久凤的传说。人们说他利用冬季业余猎获的野兽比一般猎人一年猎获的还多。说他发枪必中，黑熊脱过他的鞋，野猪听从他指挥……。总之，故事竟是这样神奇，使我不能不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伊春市狩猎协会确曾邀请汪久凤向猎人们介绍过经验。久居大森林里的老猎人，都是些有勇有谋、慓悍刚强的人物，难道他们会平白无故地推崇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青人？
为了一项任务，我必须徒步穿过四十多里的原始林。森林警察的中队长决定派汪久凤作我的向导。于是，在7月末的一天早晨，开始了我永难忘怀的森林之行。
我俩离开集镇，越过小铁路，钻进翠绿的原始林。这天刚下过雨，空气湿润而新鲜。泉水淙淙流动，百鸟纵声歌唱，远处运材的森林小火车呜呜应和……。这一切组成一曲绝妙的生气勃勃的森林交响乐。我们边走边谈，汪久凤热心地向我介绍丰富的森林宝藏：红松是建筑高楼大厦的栋梁材、黄菠萝是制造火车车厢的好材料……。他说：进入茫茫林海必须研究它的规律：比如出去走的是上坡路，要回来必须步步下坡；迷失了方向，就用手抚摸树干，朝南向阳的一面较光滑，粗糙的、长满青苔的背阴面就是朝北。要找人，就沿着沟河往下走，因为猎人和森林调查队员总是傍水支起窝棚和帐篷……。汪久凤对森林是那么熟悉，就像扳数自己的手指一样。
突然，汪久凤警觉地站住，他悄悄对我说，百步外有一头獐。我极尽目力向前搜索，但这时正是猎人所谓“树叶关门”的季节，除了绿色的树叶外一无所见。汪久凤笑笑说：“我是听见獐吸气的声响，可它现在发觉我们了，撒腿逃了，好狡猾的家伙！”于是，我们的话题转到打猎……。
汪久凤是吉林五常县人。他十多岁起就靠打猎的收入奉养母亲。那时枪法不准，有次把火药用完了，最后一枪总算打着一只兔子，用卖兔子的钱又买了火药和铁丸，他的打猎营生才算继续维持下去。汪久凤想找些窍门，就向同村的一位老猎手请教。老猎人对他说：“打猎没有什么秘诀，我告诉你两句话，你细细琢磨琢磨：家雀会飞，猫不会飞，但猫能把家雀逮住，为什么？机智。人们吃饭，眼睛东张西望，但筷子夹菜总能很准的送进嘴里。为什么？长了。”这番话对汪久凤有很大启发，从此他发愤勤学苦练，不时举起空枪瞄准，锻炼自己能随时、随地、随手达到“三点连一线”。终于，枪法越练越准。解放后，他扛起枪参加了护林队，1950年调来伊春保卫大森林。从此，他长期地在森林里过起“铺的地、盖的天、饥餐肉、渴饮泉、乏枕山”的野外生活。
在罕无人迹的大森林里活动必须勇敢和机智。汪久凤在实践中学会细致地分别各种人的足印，各种野兽的踪迹。能够迅速地发觉森林里各种细微的动静和气息。他巡逻和猎人相遇总是先向猎人打招呼。猎人总是钦佩而惊讶地说：“呵，又是你先发觉我们！”因为，当人和人或人和野兽在森林相遇，首先发觉对方的就能主动采取对策：该会就会，该避就避。所以，猎人常把隐蔽自己，发觉对方作为是否机警灵敏的标志。有一天，汪久凤独自巡逻时发现一头大黑熊。它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沉重、缓慢地踩着密集的落叶。汪久凤举起枪，但由于枝丫晃动看不真，只击中黑熊的腿。黑熊狂怒地向他猛冲过来。他扳开枪栓，坏了，子弹卡壳了。他连忙放下枪，返身攀上大树。黑熊已抱住他的腿。他使劲往下蹬，它用力往下拉，把一只靰鞡脱下了。伤了腿的黑熊上不了树，咆哮如雷赖着不走。汪久凤坐在树上急中生智，他折了许多树枝捆成圆团，顺着斜坡往下抛。黑熊连忙气呼呼地去追赶，汪久凤就悄悄下了树，捡起枪跑上坡生堆篝火，取出弹壳填上新的子弹，追上去补了一枪，结果了黑熊的性命。
冬天是狩猎的黄金季节，汪久凤常常率领森林警察大搞副业生产，为国家提供肉食和皮张。他和有充分把握的老猎手一样，出门从不多带子弹。他所以能够做到弹无虚发，主要是细心地研究了野兽的习性、“语言”和活动规律。例如，野猪好合群，如果担任警戒的野猪叫道：“飞”！意思就是要其他野猪注意：如果叫道“呜噜”！就是催其他野猪快逃。汪久凤发现野猪多疑，它从不敢越过人的脚印。他就将计就计，在远离野猪窝的周围用脚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大圆圈。自己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当他抛过一块石头惊动了野猪，野猪奔出猪窝想逃命，但见到人的脚印就回头走，冲来冲去不敢出去，终于，慌里慌张地奔到汪久凤的枪前……还有一次，汪久凤看到几百米远有头野猪，用枪瞄准看起来它和准星一般大小，射击不一定有把握。汪久凤就瞄准野猪的前进方向打一枪，子弹扬起一股灰尘，野猪慌忙回头狂奔，这样，汪久凤就在较近的距离内击中了它的要害。他采用这手绝招，一连击中了四头野猪。从此，野猪听从他指挥。奔到他枪前的传说就在大森林里流传开了。
我心中的疑团一下子被汪久凤的叙述消除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神秘人物，而是一个真实的、智勇双全的林海猎手。汪久凤接着告诉我，曾有猎人劝他专门从事狩猎，据说这样对国家的贡献会更大，个人的生活也肯定会更富裕些……。汪久凤说：“我是共产党员，可不会打这种算盘。难道我现在的工作岗位不重要吗？我不仅要打四条腿的野兽，为国家创造财富；并随时随地准备消灭两条腿的野兽，保卫国家的财富！”
我望着他目光炯炯的眼睛，心里十分激动。关于他的许多传说显然只是他英雄行为的一部分，甚至不是主要的部分。他的无畏、机警、果断、谨慎，并不是专为对付四条腿的野兽，更重要的是准备对待更狡猾、更凶残的两条腿的野兽——如果他们胆敢在森林里出现。在这无边无际、富饶美丽的林海里，只要一个坏人划一根火柴，顷刻之间将使亿万国家财富化成灰烬。但是，这里已获得连续六年无森林火灾的荣誉。这需要多少警惕、谨慎、日常的英雄行为！需要多少默默无闻的刻苦、艰辛的劳动。森林警察们日日夜夜守卫着祖国的绿色宝库。我记起歌曲《我的祖国》中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就让这动人的歌词来赞美我们这些林海猎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