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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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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1-15
第5版()
专栏:

泰晤士河
潘非
“水波漾荡轻雾
天鹅逐浪沉浮……”
英国多少个诗人骚客,曾经用种种精心锤炼的字句,来讴歌泰晤士河的绮丽风光。河水从伦敦西部插入市区,浩浩荡荡,穿越过市中心,向东夺海而去。一二百年以前,这滚滚波涛,简直就像是从印度洋、波斯湾涌到英国来的黄金一样——它曾经勾起过多少人的美丽的梦想呵!然而时过境迁,现在,泰晤士河已经变成一条既少诗意、又乏财源的浊流了。
在泰晤士河的两岸,到处记载下英帝国盛衰的历史。如果从河的入海处溯流而上,那末,这部历史的第一章,便是格林威治。
古树苍郁的小山岗,山巅上古老的天文台,山麓河滨的小市镇,这是格林威治的全部景色。当你站在山巅的时候,你的脚下,正好是地球经线的“零度”;所有地图上画的计算方位的直线,都以这儿为起点。格林威治又被称为“世界时间的中心”。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根据格林威治天文台的计时仪器来校准时间。看来不是巧合:离小山岗不远,紧靠着泰晤士河的南岸,就是英国“皇家海军学校”。当英国被称为“海上霸王”的时候,从这儿训练出来的海军军官,指挥着炮舰,横行在世界的各个海洋上,海上的掠夺者就变成了“太阳不落”的不列颠帝国。“零度”和“中心”,只不过是炮舰政策的副产品罢了。不过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起,作为资本主义世界中心的,再也不是幽静肃穆的格林威治,而是铜臭熏天的华尔街了。现在,游客前来格林威治,无非是带着观赏博物馆的心情,看看天文台里的一大堆古老仪器。
从格林威治西去,遇到的泰晤士河上的第一座桥梁,是著名的塔桥。从桥墩上耸立起来的两座高塔,给予人们一种雄伟的感觉。塔桥被称为伦敦的“正门”,因为在狄更斯时代,这儿已是伦敦东端的边缘了。现在,绵延不断的建筑物,向前伸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早已使得格林威治同伦敦市区联结在一起了。
船坞、仓库、码头,占据了从格林威治到塔桥这一段十来里地长的沿河两岸的全部空间。泰晤士河的宽阔水道,提供了一条进出大洋的捷径,使伦敦成为理想的港口。英国人常说,没有泰晤士河,就没有伦敦。飘泊在世界各地的英国水手,直到现在,还把泰晤士河称为“泰晤士老爹”。河水哺育了英国的资产阶级,也为伦敦工人开辟了一条谋生之道。伦敦港每年吞吐五千多万吨货物,它们是来自非洲的糖和咖啡,来自澳大利亚、新西兰的肉类,来自中东的石油和水果,来自北欧的乳制品和鸡蛋,来自马来亚的橡胶和锡……。从这儿输送出去的,除了汽车、发电机、冰箱、“老头牌”刮胡刀以外,还有杀人的武器。
河两岸紧紧排列成行的成千架起重机,像竖放着的火柴盒子一样,被煤烟染得乌黑的一幢幢高大而形式单调的仓库,偶而闪过人们眼帘的一些码头和建筑物的名称:“西印度”、“自由贸易”——所有这一切,使人可以想像得到昔日的繁荣。一百多年以前,恩格斯描绘过泰晤士河这一段的景象。他写道:“从海面向伦敦桥溯流而上时,看到的泰晤士河的景色,是再动人不过的了。在两边,特别是在乌里治以上的这许多房屋、造船厂,沿着两岸停泊的无数船只,这些船只愈来愈密集,最后只在河当中留下一条狭窄的空间,成百的轮船就在这条狭窄的空间中不断地来来去去——这一切是这样雄伟,这样壮丽,以至于使人沉醉在里面,使人还在踏上英国的土地以前就不能不对英国的伟大感到惊奇。”现在,伦敦港毕竟是式微了。静止的起重机像严冬枯槁的树杆。偶尔驰过一艘汽船,搅动着污浊得呈墨绿色的河水,然后在水面上撒下一片片由汽油变成的五颜六色的薄膜。一种运货用的庞大的舢板,朝天空着肚子,成群地停泊在岸边。河北岸聚居着码头工人的史坦伯尼区,居民由战前的二十万减少到现在的九万。
在河北岸的船坞附近,有一条“角街”。这是东伦敦常见的一种小街道:坎坷不平的马路,柏油已经剥落了,露出了一块块由碎石筑成的路基;一层楼的店铺里摆着褪了色的估衣;小饭馆的门口冒出一团团水蒸汽,夹带着刺鼻的鱼腥味;路边一大块长满野草的空地,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遭到轰炸后遗留下来的残迹……。在这条街上,有座新建的建筑物,有点儿像欧洲乡村中常见的火车站。这是伦敦港务局的一个办事处。每天清晨七点四十五分,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成千的码头工人来这儿“报到”。有工作,就去搬货;没有工作,他们便成群结队地守候在一些小咖啡店的门口,等待着雇主,指望找一些
临时工作。在这儿,劳动力是按等级出卖的。价格最低廉的,是受伤残废和年老的工人。港务局对他们有个官定的职业术语:“第三级人”。自塔桥往西,再经过三座桥梁,泰晤士河的景色骤然一变。代替东伦敦两岸那种单调的色调的,是瑰丽而又纤巧的议会大厦,是远远露出来的浑厚庄重的圣保罗大教堂的圆顶,是战后新建的富丽堂皇的“皇家音乐厅”。高楼大厦一幢接连一幢。相距不远的几座大桥——滑铁卢桥、韦士特敏斯脱桥、兰勃士桥——上面,汽车风驰电掣地穿梭而过。这就是西伦敦,就是西伦敦的心脏“韦士特敏斯脱”区。
沿着河的北岸,东自泰晤士报社附近,西到议会大厦,是“维多里亚”河滨马路。宽阔的人行道,整洁的石栏,路旁如茵的草坪,隐没在绿树丛中的色彩鲜艳的咖啡棚,马路靠近闹市而又并不显得喧吵——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适宜于沉默孤高的西伦敦人散步和休憩的场所。他们或者凭栏观望那些随波逐流的海鸥;或者坐在路边绿色的长椅上,用面包屑喂着遍地成群的鸽子;或者欣赏一番街头艺术家在人行道上画下的粉笔画,施舍几个便士。到了晚间,四百个雕有海?的灯柱上灯火齐明,倒映在水波上的灯光时碎时聚。这一切,显得多么悠闲,多么超逸。无情地破坏这种心旷神怡的意境的,是上一世纪留下来的一些纪念物。耸立在河岸上的古埃及的“克立渥派脱勒”石碑,是1878年从埃及掠夺来的。石碑两旁,还有一对模仿金字塔边的“斯芬克斯”的人面狮身雕像。当1955年英国在埃及领土上降下了最后一面国旗,1956年又在苏伊士河流域吃了败仗之后,这块石碑再不能象征英帝国的显赫业绩了。河滨马路上还有奥脱拉姆将军的雕像,他镇压过印度人民的武装起义;有无名的骆驼兵雕像,这是纪念侵略非洲和中东死去的英国士兵的……。然而,帝国的霸权已经衰落,这些雕像只供少数的绅士怀着无限伤感的心情去凭吊了。
埃及民间传说:斯芬克斯和天地同寿,它目睹开天辟地以来的一切变化。果真如此,那么泰晤士河边上的小斯芬克斯,也会对近百年来沿河两岸的世事变幻,一目了然。它看到过皇家军队一批又一批地从印度、缅甸、苏伊士、加纳……撤退回来;也听见过丘吉尔如何愤愤不平地在议会中诉说罗斯福逼他拍卖英国。它看到过 1918年伦敦码头工人为拒绝装运武器去屠杀苏维埃俄罗斯人民而举行的大罢工;也听见过近几年来一批又一批的示威游行队伍中发出的吼声。
泰晤士河的流水,朝朝夕夕地拍打着河岸。乍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今天恰如昨天,今年仍似去年。但积年累月,流水早已悄悄地送走了不列颠帝国的美妙青春和黄金时代。(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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