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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煤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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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1-16
第4版()
专栏:

一把煤核
才仪春
一年多没回家了,这次回到家一切都感到新鲜。妈妈早就在公共食堂当上炊事员。这一天,我坐在食堂屋门坎上看母亲做饭,跟母亲聊天。
母亲一边从灶膛里往外掏煤灰,一边把没有完全烧透的煤核挑出来放在一旁。母亲又告诉我:“今年咱们公社自己挖煤了,现在是不缺烧的了。”母亲刚把灰掏完,我拿起小簸箕就帮母亲收煤灰。我看母亲挑出来的煤核都烧得差不多了,又只有一把,就顺手扔在灰簸箕里,端着灰倒到当街大坑里去了。我倒完灰回到屋里,看见母亲正在找什么,见我就问:“我挑出来的煤核呢?”
“叫我和灰一块收出去扔了。”
“那是我挑出来留着烧的,你怎么扔了!”
“就那一把……”
“一把也是东西呀,你就看不起这一把两把的东西,啥不是由少聚多。”母亲可能因为我刚回家,就没好再往下说。正好我的女儿也到食堂来玩,她回头召唤:“北苓,拿小瓢到当街去把你爸爸扔的煤核拣回来。”北苓嗳了一声,拿着小瓢就跑了。母亲把引火柴放进灶膛里,把火炭放在引火柴上又跟我说:“现在公共食堂做饭,油盐柴米样样现成觉着不算个啥,可解放前……”母亲突然低头吹火,几口就把火吹着了。看见母亲低头吹火的情形,我的心猛地一惊,忽然想起解放前我们母子在灶膛前发生的一件往事。
那年我十三岁。正月十五吃完早饭,母亲叫我穿上她的破大褂子,把镰刀绳子递给我说:“今天暖和,上山去割柴禾吧,咱家晚上就没烧的了。”我刚出屯子,正赶上来了秧歌队,有小车会、耍狮子,非常热闹。我光顾看秧歌,把割柴的事忘了。晚上回家一看,锅里的高粮渣子粥还没开锅,母亲趴在灶火门正一口一口地吹火。看我进屋她就问:“割来柴禾呢?”我说看秧歌了,没去割柴,母亲非常生气,指着我说:“没割来柴禾,看你晚上吃什么!”说完就往当街走。当时我很委屈,心想:今天是正月十五,又有秧歌,哪家小孩不在看热闹呀,就这一回没割来柴禾,也不能说吃不上饭哪!等我趴在灶膛前一看,灶膛里只有不多点火,几根湿荆条吱吱地光冒水泡不着火。我把脑袋钻进去吹了半天,也没吹着,倒把我呛的喘不上气来。这时我又想起我妈正犯咳嗽病,老实呆着气都不够用,这么吹火得多么难受啊!想到这,我站起来就往当街跑,到大门口一看,母亲一手拿着一把碎柴,一手扶墙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看见母亲那样,我的心如同刀搅似的,跑到母亲跟前,把她扶到屋里来。当母亲又用拣来的那把碎柴点着火时,我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哇”地一声哭了。母亲抚摸我的头说:“孩子,不是妈不疼你,你都十三岁了怎么啥还不懂,你爹为了给咱们挣饭吃,大年三十都得给地主家干活。他白天给人家干了一天活,等晚上回家看见没柴禾烧,该叫他多着急、多上火呀!你别和人家别的孩子比,人家看秧歌,家有干柴细米,咱家有啥?”母亲这么一说,我更伤心了。
想起解放前伏在母亲怀里痛哭的事,我自己问着自己:怎么,这才十几年的事情,竟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时北苓从街上拣完煤核跑回来,到她奶奶跟前说:“奶奶,奶奶!你看我拣了这么多!”
“好,还不快拿去给你爸爸看看!”母亲望着我,仿佛她看出了我的心事。我听了面孔上热辣辣地,我感激母亲给我的这第二次难忘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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