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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渡长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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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1-19
第8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抢渡长江
周福祺
1949年4月21日傍晚,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几百只突击船,顺着引河驶进长江,停泊在岸边,等待着开船的时刻。
江水滚滚,白浪滔滔。我站在二排的船头,扛着“打过长江去”的红旗,凝望着江南。再过几个钟头,我们就要把这胜利的旗帜插向黄山,插向江南了……。我正用信号和连长联络,考虑着如何完成这光荣的突击任务,忽然,船工王彦先老大爷拉了我一把,指着鼓起的风帆说:
“指导员,看,老天有眼,起风了!”他激动地看了看我,又说:“指导员,请你们放心,我管保送你们打过江去!”
焦灼等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十一点整,上级发出了起锚扬帆的命令。霎时,几百只战船,冒着呼啸的风雨,破浪飞驶江南!
船行至江心,突然出现四颗照明弹,照得江面通红,敌人阻击的炮火放射了。密集的子弹从头顶耳旁飞过,无数发炮弹落在江心,掀起冲天的水柱。这时,所有的突击船同时展开猛烈的还击。炮兵也开始了摧毁性的压制射击。显然,此刻我们已经不是偷渡,而是在强攻了。
我命令轻、重机枪对着敌人的火力阵地红土堆还击。但帆船一起一伏,很难有效地射击敌人。有的船中弹燃烧起来了,带着团团烟火,呼呼地扑向江南;有的船被打沉了,落水的同志不等救护船赶来就拿着武器奋力向南游去。
忽然,我发现船头拐了方向。身后,张国正在喊:“大爷!怎么啦?……”我扭头一看,老船工倒在舵旁:腿上负伤了。我伸手抓住舵,调整船头,卫生员忙过来给他包扎。
“指导员,给我!”张国正把挂在胸前的冲锋枪往背后一推,抓住了舵。这时,王彦先老大爷挣扎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小张,给我,你给我!这是大江!……”
子弹打得江水飞溅,我们劝老大爷坐下,可是他又抄起一支桨,插到右舷划了起来。右翼,侧射的火力很猛烈,船边上不断飞起碎木片。我抓起一条湿棉被披在大爷身上,没有任何人下命令,船头上的战士们都“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为老船工挡着密集的子弹。
这时,左右两边不计其数的大小帆船喷吐着火舌,船在此起彼伏的水柱中穿行。各船亮着红红绿绿的联络灯,流星般地前进。
突然一道闪光,“咔嚓”一声,船身猛地向左一侧,船头上的桅杆拦腰炸断了。桅杆连同风帆,倒进了浪涛澎湃的江中;而另一头的绳索还连在船上,江水从右舷涌了进来。张国正机警地急忙把住船舵,船身平稳下来,但舱里已进了半槽水,船头用沙袋垒的机枪工事也滑进江中。战士们站坐不稳。我急忙搬扶着右舷大声命令:“向右侧,别乱动!”
“拿斧子的,快砍绳子!”船工老大爷喊着。四班长抡起斧子,“咚”的一声,船身猛烈地向右一闪,摇晃了几下复又平稳下来。
但失去了风帆的船,已经不能控制方向,竟随着滔滔的江水慢慢向下游漂去。这时,盏盏红绿灯从我们左右闪过,友邻部队在我们前面冲上去了。我们焦急万分,心想:我们三连从红军时代就一直是模范连队,这次,在长江边上经全连指战员九次请求,最后军党委把“打过长江去”的红旗交给我们,命令我连把它插上对岸的黄山!可现在拿红旗的突击连竟停在江心,掉到后边了。战士们着急得一言不发,都在看着我,我指着友邻部队的船只喊道:“红三连的英雄们!看到了吗?能不能赶到他们的前面?”
“能!能!”战士们齐声响亮地回答。说话之间,大家拿起了洋锹、钢盔、木棍……拨水划船。船边溅起浪花,耳旁风声呼啸,我们又飞快地前进了。王彦先老大爷在船尾,朝着后边船上的船工们喊:
“娃儿们!再加一把劲!就靠岸了!”
刚刚赶到前边,对岸红土堆方向突然出现了一股一股的火舌,火油随着碰撞翻滚的波浪,溅起一尺多高黑红色的火焰,两三分钟的工夫,方圆四、五十米的江面上一片通红,堵住了我们的去路。要求炮火支援已来不及,绕道前进,时间又不允许。
火焰在江面上漂散开,船逐渐慢下来了,有的战士急的直跺脚,四班长冲着我喊:“指导员,你还不叫我们打呀?……”
我焦急地注视着对岸,观察到火焰喷射器就靠在滩头的那个地堡里,左右都有机枪阵地,后边还有一门机关炮在“咚咚”地叫着。这些火力点都隐藏在坟坎下。我们的炮火一直没把它们打掉,于是我命令:“轻重机枪、特等射手,打火焰喷射器!”我转身又和后边一排长取上了联系:“一排长!打掉机关炮!”
接着,炮弹掠空而过,打中了红土堆。这时,友邻部队各船的火力,也齐向红土堆压去,正面敌人的火力减弱了。
残留的火焰仍在燃烧,刺鼻的煤油味随着团团黑烟卷了过来。船身一接近火焰,脸上就燎得发痛。要不是大雨,早就把我们烧坏了。
机枪班的战士们端着枪站在船头扫射,所有的伤员都在坚持战斗。张国正一面用负了伤的左臂把舵柄紧紧夹在腋下,吃力地支撑着;一面用右手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汤姆枪射击。
我们的船又突出在前面了,而且是在最亮的地方,附近敌人的火力,一齐“盖”了过来,船又被打漏了。战士们赶紧拿麻袋堵,用油泥塞……。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我们和友邻部队同时展开了猛烈的火力射击。战士们拼力摇橹前进,滩头就在眼前了!
“四班!准备登陆!六班!准备好手榴弹,配合火力队掩护!”我急速命令着。
王彦先老大爷把马褂往腰带上一塞,站了起来,和张国正一起调整着船舵。张国正摘下钢盔,淋湿的帽檐搭拉在前额上。
突然,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擦过我的前胸落在船板上,我一看是个美式手榴弹,抓起来就扔回岸上,现在的距离不过是三十几米了。正在这时,船身一震,搁浅了。
“水手下水拉船!”二班长喊了一声,纵身跳了下去,他露出半截身子,一面端着卡宾枪射击。
我赶紧把红旗递给四班长高玉生说:“快下!江南江北的人民都在看着我们!”
“保证完成任务!”四班长右手抓着一束手榴弹,左手高举红旗,转身跃进江中。
战士们“噗通噗通”跟着跳了下去。
我指挥六班和轻、重机枪掩护他们。伤员们都扶着船舷向滩头投弹。四班的战士们在没腰深的水里艰难而迅捷地前进着,红旗在硝烟里飞舞。
我转身正要带火力队登陆,忽然有人一头栽到我身上,抱住一看,是张国正。鲜血从他左右两臂上缠着的绷带里渗出来,军衣的前胸全烂了。我忙叫:“张国正!张国正!”
“指导员!我……完成……任务了吗?”
我了解这句话的全部含意。渡江前夕,张国正向支部交了入党申请书,希望在战斗中接受考验,希望如果完成任务后牺牲了,能被追认为共产党员。
“好同志!你完成任务了,放心吧!”
他喊了一声:“同志们!上啊……”便闭上了眼睛。
江边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和喊杀声,我带着六班和机枪班,紧跟着四班,涉过一片稀烂的泥浆,登上南岸。我站在一个还在冒烟的坍塌的地堡上,面向江北,连发三颗红色信号弹,接着,我们左右两翼也同时发出了登陆的信号。
高玉生高举着迎风飘扬的红旗跑在最前头,我们冒着枪林弹雨,直向敌军阵地的心脏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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