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就是力量”——纪念弗兰西斯·培根诞生四百周年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

“知识就是力量”
——纪念弗兰西斯·培根诞生四百周年
苗力田
提到培根，人们就会很自然地想到他的“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名言。这句话鲜明地指出了科学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也确能代表培根哲学的精神。
培根本着知识就是力量的信念，反对了对古代希腊和罗马的迷信崇拜，沉重地打击了经院哲学。他以极大的热情歌颂了科学技术上的新发明，新创造。他有力地宣传了人类必须驾驭自然，科学必须为人类生活服务的思想。他对当时科学技术的发明的经验在方法上加以总结，成为归纳法的公认的创始人。马克思认为“唯物主义是大不列颠的天生的产儿”，并且把培根叫做“英国唯物主义和整个现代实验科学的真正始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第163页）
英国成为近代唯物主义的故乡，培根成为英国唯物主义创始人，这不是偶然的。当培根第一次拟定论文的题目时，就把自己的论文名为《时代最伟大的产儿》。
弗兰西斯·培根于1561年1月22日生在一个贵族家庭里。他所处的时代是已腐朽透顶的封建制度面临崩溃，而在这个社会内部生长起来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即将胜利的时代。从十六世纪开始，英国的经济逐渐带有资本主义性质。资本主义的历史是用火和剑写成的。在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中，农民被赶出自己的村庄，小手工业者被赶出自己的作坊。社会上的资财向工业集中，采矿、冶金、纺织等工业很快地扩大，工场手工业逐步地发展起来。1588年，英国舰队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控制了海上的贸易交通。1600年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加紧了对殖民地的剥削。
随着生产事业的发展，科学和技术发展起来了。观察和实验的方法被当作主要的方法。马克思叙述培根的思想说：“科学是实验的科学，科学就在于用理性方法去整理感性材料。归纳、分析、比较、观察和实验是理性方法的主要条件。”（《全集》第二卷，第163页）和培根同时代的英国医生威廉·吉尔伯（1540—1603）用实验的方法发现了磁体的两极和电磁吸引现象。培根的另一同时代人，医生威廉·哈维（1578—1657）通过长期的在动物解剖中对心脏活动的系统观察，发现了血液循环，把生理学（人体生理学和动物生理学）确立为科学。
在十六世纪，直到1688年所谓的“光荣革命”前，英国的资产阶级还没有变成统治阶级。但他们却在当时的统治阶级，贵族的一部分中找到自己的代言人。这部分人就是恩格斯所说的贵族中的新集团，“他们的习惯和意向，与其说是封建的，不如说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由空想发展为科学》）他们的集团利益在于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所以提倡科学技术的发明，重观察实验，从事科学方法的探求，要求科学应用于工业。
在培根看来，知识之所以就是力量，首先由于它能驾驭自然和支配自然。在《新工具》箴言里，他欢呼印刷，火药，指南针的发现，因为这三种发现改变了整个世界面貌和事物的状况，印刷改变了文学的状况，火药改变了军事的状况，指南针改变了航海的状况，并且由此产生了无数的变化，这些变化给予人类事务的力量和影响，是没有一个帝国，一个教派，一个星宿所能比拟的。
培根认为，必须把客观自然界当做研究的首要对象。我们要控制自然的自发力量，使它们为人服务，就必须先认识这些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自然的主人的人又是自然的仆人。“要命令自然就必须服从自然。在思考中作为原因的东西，在行动中便构成规则”。（引自《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第9页）
对自然的研究不但是人们驾驭自然力量的泉源，同时也是推动科学本身不断发展的力量的泉源。经院哲学之所以停滞、腐朽，是一尊不动的神像，一个不孕的尼姑，就是因为它脱离了自然的子宫，不能从那里吸取营养。而以自然和经验为依据的机械技术，却是不断地繁荣和生长，“好像在它们中间有着一种生命的气息，起初很粗糙，然后便利起来，往后则变得很美观，而且在一切时候都在向前进展。”（同上书，第28页）
培根的唯物主义观点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强调经验、实验在认识上的作用，反对经院哲学的空洞概念游戏。他指出：经院哲学家所用的概念是“不健全的”，是“幻想的，没有明确定义的”，而他们又是些懒汉，不耐心细致地工作，总是从特殊事物一下便跳到最普遍的公理，“以便在那里找到休息”。（上书，第10、11页）培根认为，我们的知识必须从第一次感官知觉开始，必须以经验为依据，特别是必须诉诸实验。
“一切比较真实的对于自然的解释，乃是由适当的例证和实验得到的。感觉所决定的只接触到实验，而实验所决定的则接触到自然和事物本身”。
（上书，第17页）培根把实验当成决定真理的最高权威，唯有通过实验才能发现一切现象产生的原因和规律。
培根已经见到感性认识的表面性，并且也见到从这里可以引导出“否认确实性可以达到”和“因此就进行摧毁感觉和理智的权威”的不可知主义来。培根在开始就和不可知主义划清了界限，指出他自己的观点和那些“只是肯定一切东西都不可知”的人“是大相悬殊和彼此根本对立的”。他认为，从感性认识的表面性，不应得出否认确实性可以达到的结论，而只应得出结论“进而为这些东西设法提供帮助”。（上书，第13页）他认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一样，是须有工具帮助才能发挥更大的效能的。简单的经验，自发的经验，只是个别的和偶然的，只是在黑暗中摸索走路，真正的经验则是自觉的，在科学方法指导之下进行的。他说：“……真正的经验方法，首先就要点起蜡烛来，然后用蜡烛照明道路，这种方法实际上是经过适当安排和消化的经验开始，而不是从粗劣或错误的经验开始，由此寻出公理来，又从既定的公理导出新的实验来……”（上书，第31页）这种真正经验的方法，也就是培根从当时科学研究技术发明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归纳法。
在反对那种自发地，盲目地拼凑经验的同时，培根也反对不尊重实际经验的理性派的态度。这种人不是首先“去和经验商量”，而是预先作了结论，根据他的意志先把问题决定了，以后再去诉诸经验。培根认为这种使经验屈从于自己的意见的作法，是“把经验带着到处走，就像一个游行示众的俘虏一样”（上书，第25页），算不得尊重经验。培根把盲目地堆集材料的求知识方式叫做蚂蚁的方式，把主观地创造体系的方式叫做蜘蛛的方式，而“真正的哲学工作”，则是像蜜蜂一样。它们从花园和田野里面的花朵采集材料，但是用他自己的一种力量来改变和消化这种材料。他以为，通过他自己的办法，他“已经在经验能力与理性能力之间永远建立了一个真正合法的婚姻”。（上书第8页）
知识不仅仅是一种发现原因，驾驭自然的力量。在培根看来，知识还是一种破除迷信和偏见的力量。科学和技术的发展迫使人不能不和过时的旧观念、旧习惯决裂，扫除障碍，再向前进。在培根时代，严重地妨害着科学发展的是对古代希腊罗马的崇拜，对亚里士多德的偶像崇拜。反对这种厚古薄今的思想是培根一个战斗任务。守旧的卫道家说，古代好，只能向古人学习，因为古人更有经验。培根指出，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更发展了的时代，我们的经验比古人丰富得多，和今日相比，“我们主要从希腊人得来的智慧只不过像知识的童年”，它恰恰是最幼稚的。因此，他满怀信心地说：“只要我们的时代认识它自己的力量，并且愿意试一试这种力量，实施这种力量，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希望从这个时代得到比古代更多的东西，因为它是世界上更进步的时代，并且储藏着无限丰富的实验和观察”。（同上书，第32页）
以上所说的是培根在知识就是力量这一信念引导之下在概括当时科学技术研究和发明的经验、反对封建思想所进行的斗争。通过培根在三百多年前的斗争，我们可以理解到：唯物主义总是作为一个社会进步力量出现的，总是适应着科学的发展而发展的。
在肯定他在发展唯物主义反对封建哲学斗争中的作用时，我们也要看到，培根和任何人一样，他的哲学观点是时代的产儿，不可避免地带着哺育了他的那个阶级的烙印，不能超出当时科学发展的水平。“新贵族”虽然按他们的习惯和意向来说，是要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科学，但作为贵族阶级的一个部分，他们又不能不奴颜婢膝地效忠于伊丽莎白和詹姆士第一的专制王朝，特别是在广大劳动人民对他们身受痛苦的怒愤日日增加，并转为公开的起义，所谓“社会危机”的阴影正在弥漫的时候。恩格斯在《社会主义由空想发展为科学》一书里，曾把这时期的英国唯物主义叫做“贵族的唯物主义”，因为这时的唯物主义者宣布“这个新的无神论学说……是只适用于有学问有素养的人们的哲学”，他“拥护国王万能，并且号召专制君主制度去制服这个粗壮的恶意的小家伙，即人民”。恩格斯这话虽是对把培根的唯物主义系统化的霍布斯而发，但对培根也是适用的。
由于这种对人民的贵族态度，培根虽然认识到了知识的力量，他却不能认识群众的力量。劳动人民不但是粉碎封建枷锁的主力军，也是包括精神财富在内的一切财富的创造者。培根反对人民，就造成他与宗教相妥协的阶级根源。在培根看来除了科学之外，还另有一种学问的领域。知识有两个来源，一个来自人间的经验，另一个来自神的启示。这就是所谓“两重真理论”。
其次，由于在培根的时代，“在自然科学中占统治地位而当时被片面了解的研究自然现象分析法被认为是绝对唯一的方法，……由培根和洛克从自然科学移植到哲学上，它造成了上世纪来（十八世纪——译者）特有的局限性——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恩格斯：《反杜林论》，1956年，人民出版社版，第19页。）虽然，在培根的唯物主义里，和在朴素唯物主义里一样，物质仍然是具有质的差别，充满运动的力量，闪耀着感性的光辉，但是发展的观念则是和他格格不入的。他虽然声明要把经验能力和理性能力结成真正合法的婚姻，由于形而上学思想方法的限制，他并没有真正理解在实践基础上从感性过渡到理性的辩证法。
我们指出培根哲学观点的限制性，也并不贬低培根在唯物主义发展和反对封建思想意识斗争中的作用。只是，通过这一历史事实，可以理解：这些缺点，除了无产阶级世界观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之外，是任何一种唯物主义也不能彻底克服的。正如毛泽东同志指出的：“人们能够对于社会历史的发展作全面的历史的了解，把对于社会的认识变成了科学，这只是到了伴随巨大生产力——大工业而出现近代无产阶级的时候，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实践论》）（附图片）
弗兰西斯·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