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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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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1-29
第7版()
专栏:

进城
吉学霈
明天是社员们的休假日。今天夜晚,村子里的空气就显得格外轻松了,活跃了。
还在食堂里开晚饭的时候,那些年轻人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一边往嘴里扒着饭,就隔着桌子大声喊叫:“明天到哪里玩呀?”“进城吗?正好,咱们一块儿!”……
特别是那些姑娘们,嗓门最响,笑声最高,三闹两闹,差点把房顶给抬起来。接着,她们一丢下饭碗,就你推我,我拉你,一串笑声,早就跑个没影儿了。
老大娘们,倒还沉得住气,究竟她们上了年岁,玩心不大了。这会儿,她们就往一块凑凑,这个说,明天她要去东庄瞧她闺女;那个说,明天她要去西庄看她外甥;……至于老汉们,他们倒是早已“胸有成竹”。这会儿,他们嘴里噙着旱烟管,把腰带松一松,一边往外走,幸福地咂着嘴在一问一答地攀谈:“我说,明天还是进城看戏吧,刘盛三的《反徐州》呵!”“嘻,老哥,我不上你的圈套,我想就这个空儿把菜园拾掇一下呢。”
真是“百人百性,各有所爱”。至于说到饲养员老东贵,他也正在安排他明天的“日程”呢。
这会,就着灯,他正在收拾他的泥托,那是前几天他给敬老院里垒煤火,把把子弄断了。
他的跟前,摆着他的“百宝箱”。里面啥玩艺都有:斧子、瓦刀、剪子、麻筋……甚至皮绳股、麻绳头、钢针、断头钉……样样俱全。
正在这时候,院里响起一阵突啦突啦的脚步声,接着草门帘一撩,又走进来个老汉。老东贵压根没抬头,问道:“老秋,明天你替我的班?”
老秋嘴里噙着烟管,一边看他收拾泥托,嚯嚯地说:“怎么,嫌我替不了?”
老东贵说:“没有快骡子快马,跛腿驴也得上套呵。”
说话间,一头青牛吐噜着鼻子把头仰起来了,老秋连忙跑过去,用手在槽里搅了搅笑道:“这家伙,吃草还是这样奸!”
老东贵说:“别理它!它一见你来,就不老实了。”
老秋笑着走过来站在老东贵背后,问道:“明天打算到哪‘仙游’呀?”
老东贵回答:“进城看戏?。”
“我不信!”老秋瓮声瓮气地顶了一句。
老东贵把安好新把的泥托举到脸前端详着不言语。
“是去幼儿园?”老秋问道。
“幼儿园的风门早装上了!”
“到底去谁家?……”老秋把烟管往嘴里一塞,巴答起来了。
老东贵拍拍身上的灰,巴答一声盖上了“百宝箱”;然后训起他的老伙计了。“唉!我说你呀!整天只管做活,就没看看秉臣家的后山墙?”
这一说,老秋恍然大悟了。可不是,那还是秋天下那场连阴雨的时候,秉臣家的后山墙裂了多宽一条缝。好在,这间屋原是硬立架,塌不了。因此,天晴后他只用几捆麦秸塞了塞,就算万事大吉了。
老秋说:“可不是,我倒是把他家给忘了。”
“这就叫不关心别人!”老东贵大声说着,勒了勒腰巾,随后转过身来咯咯一笑接着说:“怎么,就兴他没日没夜地替大伙跑腿操心,咱们还不该关照关照他?”
老秋啧着嘴说:“可就是,可就是。要说,你也该早些动手嘛,这不,天已经冷啦。”
“老弟,你是蒙在鼓里说话呀!”老东贵甩着手说:“光为这事,我顶少催他一千回了。可你猜咋着?总是跟我一推六二五!”
老秋说:“你自己就下手嘛!”
老东贵说:“以前不是觉得天还暖和嘛,……可这会,我就要自己下手了。管他愿意不愿意!”
老秋憨憨地笑着,两只眼快眯到一块了。他非常赞赏老伙伴这一坚定的行动。
“有些事,我实在看不惯!”老东贵好像突然生了气,向他的老伙伴表白着说:“你知道,我说的就是秉臣。他管这一千几百口人的事,倒也没看出他怎么吃力;可是轮到他自己,那就瞎火啦。你瞧瞧,三十来岁的人,胡子扎撒的,像个刺蝟。队里分给他几捆棉柴,到如今还在场上撂着呢。”
老秋一拍胯股笑道:“哈!刚才我来时听说,秉臣他们明天要进城看戏呢;你不正好趁他不在家下手吗?”
老东贵想了想问道:“你是说,队里干部们明天要进城看戏吗?”
老秋说:“是呀!”
“你听谁说的?”
“会计呀!”老秋大声喊着:“他说,明天支部书记带头要开到城里看戏去。”
老东贵想了想,摇着头说:“这话把不稳。”
老秋一伸手说:“我敢跟你打赌!”
老东贵问:“赌什么?”
“半斤白干!”
第二天,正是人们穿红戴绿、偕老婆抱娃娃出村进城的时候,老东贵挟着他的瓦刀、泥托向秉臣家里去了。刚转过井台,一眼就看见秉臣从对面走来,只见他今天穿了个新棉袄,胡子也刮了,手里还提了个小布兜,像是进城的样子。老东贵不由心里暗喜:“怎么?他当真进城看戏去?这我可没想到呵,……去吧去吧,你真该歇歇鞍了。”
秉臣老远就问:“东贵伯,老秋叔去换你的班了吗?”
老东贵笑道:“看你这孩子憨的,他不去,我能出来?”
秉臣看看他挟的泥托、瓦刀,问道:“那么,你这会儿又往哪去?”
老东贵笑道:“串门子?。”
秉臣皱着眉头说:“大伯呀,平常你总没闲空;今天专门把你抽出来休息,你还是干你这一行;你不会好好玩一天?”
老东贵连忙摆着手说:“秉臣,话可不能这么讲。常言说:‘各有所好’嘛。有人爱看戏,有人爱摆龙门阵。可我,就爱的跑跑腾腾,去给人家修修补补,拆拆安安。年道多了,也就养成一种‘瘾’。不这样,我就觉得手没处搁。……”
秉臣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断‘瘾’。今天往谁家去?”
老东贵笑道:“你还不清楚,我总是找的,找着谁家是谁家。”
秉臣挥着手说:“真把你没法,随你的便吧!”
“那么你呢?”老东贵赶紧抓住他:“当真进城看戏吗?”
“这还有假?你看看我今天的穿罩?”秉臣说着往身上一画,逗的老东贵哈哈大笑了。……
老东贵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叫声“黑妞!”只听“哎”的一声答应,秉臣的媳妇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是大伯呵!”
老东贵一边放着家什,开口就问:“你今天怎么也不出去玩一玩?”
黑妞咬着嘴唇笑了:“我要在家做鞋!”
“他呢?”
“他进城看戏了。你来时没碰见他吗?”
“没有。”老东贵故意打马虎眼。紧接着就给黑妞下起命令来:“你去拿钯子来,盘土、和泥……”
“大伯,你要干啥呀?”
老东贵把靠在墙上的梯子往肩上一扛,一边走着说:“跟我装的啥迷瞪呀!难道想叫山墙张着嘴过冬吗?”说罢,扛着梯子气昂昂地出门走了。
赶吃晌午饭的时候,老东贵泥手泥脚的又跟他的老伙伴在食堂里碰头了。
老秋隔着桌子向他喊:“怎么样?半斤白干算数吗?”
老东贵一扬手,高兴地问:“你说啥时候喝吧?”
下午,老东贵把山墙修补好了,正在泥墙的时候,老秋担着水桶过来了。站在下面喊:
“老哥,半斤白干我输啦!”
老东贵问道:“怎么回事?”
老秋喊:“你去看看吧,他们正在食堂里卸车呢?”
老东贵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回事?秉臣说是进城看戏,他不知听谁说蔓菁这东西,老年人和小孩吃着特别养人,补性大,还好吃。他就跟会计一人驾辆小车到夹河滩买了两车蔓菁。”
突然,一阵又脆又响的笑声从下面传上来,这一下可把老东贵给惹火了,用瓦刀敲着梯子帮说:“你笑,你笑,老高兴是不是?……”
老秋抢着问:“半斤白干打算什么时候喝呀?”
老东贵把瓦刀一扬说:“挑你的水吧!你这半斤白干我根本就没有指望喝!”说罢,把墙拍得噼嚓噼嚓响。……(附图片)
赵志方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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