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坡煤窑演义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人民园地

　　黑石坡煤窑演义（５０）
康濯
　四十六　窑底
直到现在，老尹才真正注意到窑。他和拴成拿上了过去老白作的开窑计划，高高兴兴地寻大三去。他知道大三那股蹩扭劲，对他还有些不满意，但他没结记这些，他还头一回称呼人家叫“大三”，并说：“过去我着实是没看重这窑，耽误了大事；可我也就是不摸门，连窑底是方是圆也没见过。咱反正学习吧！走，大三，咱们下窑看看去。”大三听了这阵话，心气不觉平和了些，拴成又说：“老尹拿着你们那底底光问我，我也是半瓶醋。走，咱也学学去。”大三就戴上破礼帽，和二人相跟着走了。
他们先下西口小窑，大三在前，拴成在后，一人点着个油扁，前后照应着老尹；窑里窑外的窑黑们，见老尹下窑，也都喜笑着和他说话，并且这个叫他解下＠子上围的白毛巾，免得闹脏了，那个又递给他一条破麻口袋，披在头上挡水。他们往下下着，大三边走边告老尹各样事物，老尹也问得挺多，大三也说得挺细致，象那煤墙中间一块块黑黄的物件叫“铜”，不能烧，只能熬黑矾；煤墙中间的白土是“乾”，能烧砂货，石头嘛，炭是古年代树木变的，石头变不了，所以还在那……连这些老尹也问得挺清楚。老尹又问大三是怎么识别方向的，怎么明明象是东，倒却是北？大三道：“这只有靠肉眼见得多经得广，别也没道理。”拴成笑道：“这还不跟你们认字一样么，老尹！好比我识字不多，大三叔那张远禄的‘远’字，我老是跟；‘运’字‘道’字分不清，这可稀罕哩！”这时他们察看了过去玉宝没刨透的风筒，接着又转过一条大岔道，只见刨炭的人里边，天禄正躺着刨下块百十斤往上的大炭，老尹看得“呵呵”笑起来；旁边牛宝忙道：“老尹别笑，看我这！”但牛宝刨下来的，却不过天禄那一半大小，人们笑了！牛宝爬起来擦擦汗道：“＠他妈不行！咱见天跟天禄爷学的，就是不顶！”拴成笑道：“你要赶上人家，怕还得十年！”天禄道：“他这阵子倒就是卖劲，干得不赖。”牛宝忙巴结拴成道：“你个大主任可不敢小看我呀！你问天禄爷，这些时我着实是他妈吃奶的劲也使出来了。”泰成也过来夸说牛宝就是学好了，大三却扭回头就往窑外走；这边泰成没理大三，但还缠着老尹说这说那地，直把他送出窑外。
他们又下东窑。这里下去七八丈就是水，老尹就掏出了那张计划，听大三细说着，并和拴成算着帐；老尹听着这一切计算都那么周密，不禁高兴起来，自己随口说道：“还闹得这么科学哩！”接着他又问：“你这透风筒得多少日子？”大三见老尹高兴，也就直说道：“你这话不在行道！咱们反正破着命干，可透风筒的营生不是肉跟看着的，那谁敢说准定？谁能说准炭里头有什么物件？”老尹又道：“可你总得拿住几成子底底吧！”“这我不瞒着，也不夸口，反正七成是拿稳了的。”老尹更高兴了，就又计算着往后能下多少人、出多少炭、赚多少钱，他一边算，一边心眼活跳活跳地，不禁想起他听说阳泉有个矿，刚解放时因为军事形势不稳定，加上领导没认识工矿的重要，没决心立时打存水出炭，连矿上安一个人打打水照管照管也没批准，结果半年后再拾掇，光打水就花了小米一二百石的！老尹又想起毛主席说过的中国工业化的前途，和平日跟老白捣拉的一切；自己还是念过中学学过科学的哩！这十年农村工作，却闹得眼光这么狭小，连农村的一点土法工业也认不清，三四千斤粮食闹个窑还那么着怕！当他在窑外走的时候，他低下头来说：“大三，使劲干！拴成，今黑家好好帮大伙讨论讨论，只要浑村大伙都乐意闹这窑，都同意拿出现洋来，咱们立时就动工！”说完，他们各自吃饭去了。到黑夜，老尹也没有参加会去，又找大三捣拉了一夜土窑和机器大矿的事，心中高兴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