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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炉的春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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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3-21
第8版()
专栏:

  茶炉的春天
  北京长辛店 陈和
事情是这样的:
是回家的第三天了,一起床,看着弟弟提着那把竹壳热水瓶朝外走的样子,我就说:“走!一块去,兜个圈回来。”说着,我就提起新买了带回来的“三羊牌”热水瓶跟着他走了。
家乡,春天的太阳,光线显得特别耀眼,一股劲地照着我家乡这小集镇上记忆犹新的径道,和两旁需要令人刮目相看的高大的槐树和椿树。走不远,我兄弟俩就来到了孟大妈的茶炉子门口。
一进门,只见这小屋子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个个都提着热水瓶,粗看是一人一把,细看还有不少是两把甚至三把的,我不禁脱口而出:“吓,好多!”这一声,霎时就惊动了正在抽着风箱的孟大妈:
“唷!是你呀!你妈早三个月就在盼哪!”
“大妈!你可忙坏啦!”
“?!——忙什么?这几个水瓶,够我几风箱抽的。比起出铁那年来,是大海碗里一点点胡椒面呢!”
我听不懂她后半句话,只是含糊地笑了笑。
大妈看了看我的神色,补充着说:“出铁那年……唔!就是1958年,这七孔灶就是那回改的。你瞧瞧!”说时,水叫响了。大妈就停住了风箱,招呼着梳着双蜗角小辫的小姑娘说:“小兰子!你先打着走!告诉你奶奶,说孟大妈说的,一点点小病,不要闷闷不乐的。”以后,她又接着倒一壶、灌两瓶地打发走了一批。看样子,弟弟很快可以挨上号了。
“快的,用不到吸半支香烟功夫。——你大妈就是这样:越忙越来劲,一闲,反而腰疼——你兄弟俩把水瓶搁下,坐!——唷!又买来了一把铁壳的了。我瞧。‘三羊’的,不孬。”
见来打水的人不多了,她就畅谈开了:
“唔!你家这把竹壳,还是我这茶炉里来的头一把竹壳呢!土改那年,你娘提着这家伙来,我还识不透呢!看稀奇的,也不只我一个。鸽笼不像鸽笼,炸弹不像炸弹,谁知还能灌我这水呢!
“这几年,前前后后有几把竹壳,已没法查清了。早先,我记性好,连有几只新瓦罐来打水,我都一清二楚的。解放前,除了孔家提来一把铜暖壶,一把‘美女牌’,哪家不是提破罐来的。你大妈,你别小看她不听报告,凭着这点,我就认识到共产党毛主席好!
“出铁那年,大队来了两把像这模样的铁壳,只是花色不一样。……”
大妈正叙得起兴,孟大伯拖着腿进来了。大妈随意问:“你们这么早就上完粪了?”
“给你跑五里店去了!”
“谁叫去的?你再拉来,往哪搁去?”大妈霎时停住了风箱,霎时又使劲地抽了起来。
一听口气,就知道老两口的家庭小辩论正在展开。孟大妈是胜利了,我弟兄俩会心地笑着。
这当儿,水又叫响了。大妈提起壶先给孟大伯沏了一杯茶,下命令似地说:“喝了它,你给我上大队去!”孟大伯没吭声。
接着,大妈给弟弟的那把竹壳灌满了水。我连忙掀开“三羊牌”的塞子,把它递到大妈面前,小心地说:“大妈!这把是新……”
“你搁着!大妈知道,如今的,炸不了。”她冲冲底灰,一下子,满满地又灌了一热水瓶。
我们兄弟俩提着水跨出了孟大妈的门,只见路旁椿树跟前,躺着一辆手推车,看胶皮轮足有八九成新。细看来,在煤黑的车耪上,左右两旁,还分别用桃红纸贴着一副新春联,写着:“清晨早挑三江水,黄昏勤拉五里煤”。弟弟指着煤车对我说:“哥!孟大伯拉煤真是勤快啊!他里屋可有的是煤呢!”我听了,回头又走进了孟大妈的门,直闯到她里屋去。一打起门帘,只见耀眼的太阳,正从糊着蝙蝠剪纸的窗棂中,直射着孟大妈里屋的每个角落,屋里暖和和的。在东北角,黑压压地堆着一大堆光闪闪的无烟煤。
孟大妈不由得纳闷地在后边问我:“找么?水瓶盖子掉了?”
我回身笑着答:“不找什么!我——来看……你孟大妈家里的春天!大妈!”
孟大妈噗地笑了,说:“傻孩子,你看咱们村里不是到处都是春天吗?”
太阳仍耀眼地普照着我们集镇上的每一条径道,普照着每家每户门前欣欣向荣的椿树和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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