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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难忘的航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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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4-18
第8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一次难忘的航行
王凯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大规模地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到处笼罩着严重的白色恐怖。这时,我在上海党中央担任地下交通工作。8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当时领导地下交通工作的任作民同志把我叫到党中央秘书处,对我说:“王凯同志,今天下午派你递送文件和秘密护送四个党的负责同志去北方局。任务很重,你必须保证他们安全到达。……”
遵照党的指示,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我们研究了一路上的对策。随后,一行五人都打扮成商人的样子。我化好装,随即将文件按性质分别收藏了起来。有的挟在钞票里,有的装在上衣背部夹层缝好的信袋内,有的塞入热水瓶胆囊和铁皮的中间,最后把《布尔什维克》周刊缝入双层丝绵的垫被里。一切准备停当,他们分别提上行李,我拿着“护身符”——洋货、麻将等,一同坐上黄包车来到上海码头。
我们乘上英国怡和公司开往天津的“利生号”商船。为了避免国民党军警的注意,在房舱里,我们大谈其“生意经”,有时扯些“吃喝玩乐”的闲话,或者打打麻将。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都绷得铁紧,我们的眼睛、耳朵,时时都在暗暗地注视着船上的一切动静。
船到大沽口,因为河道水浅而停泊了。船上的人们乱纷纷的。在船上等着吗?不行,一来不知得等多长时间才能开船,这对我们的安全不利;同时,临行前任作民同志吩咐说组织上已给北方局拍去电报,今天务必赶到天津。怎么办呢?由大沽口到天津的火车,警察对大商人的搜查不严,但对所带的货物、行李等搜查得很仔细。而天津码头上的检查却稍微松一点。大家一商量,决定把行李交给接水的人,约他们以小船送到天津的长春大旅社。人改乘火车去天津。
上午九点多钟到天津,我们刚住进长春大旅社不久,旅社账房来对我说:“王先生,接水人和你的行李,都被扣留在警察局里了。警察局通知说让你到警察局去一趟。”我一听,觉得问题严重。因为,垫被卷在行李中,如果敌人把《布尔什维克》周刊检查出来,那就坏大事了。我想叫他们几人赶快分散,一想不成,那样做,倒会引起旅社对我们的怀疑;再说还没有摸清警察局的底细,就急于分散,等于自行暴露身份。因此,我加快了步伐,直接向警察局走去。
一个四十多岁、长着一口浓厚的八字胡的大胖子警官,向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吹胡子瞪眼地问了我的身份和来途去路。接着又问:“箱子是你的?里边装着什么东西?”我沉着地告诉他里边装的东西,说:“这是钥匙,请你打开检查!”他回答说今天是星期日,不检查,要我明天上午九时再去一趟。一手指着一边的箱子说:
“行李我们加封了,保证丢不了,不信你看!”我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行李果然贴着警察局的封条。我提出这些货约定今晚要送到北京,要他当时就检查,他不答应,我只好回旅社。为防万一,我们决定到外边吃罢中午饭回来就迅速分散,留我一人在旅社等着办行李。
下午两点,我们吃完饭回来时,旅社的伙计忽又通知我们说:“警察局派人把行李送来了。据说因为当时发现了接水人中有走私货的,主要要拘留他们,对客人的行李没啥。”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
我们把行李拿到房间里,打开来反复查看,一切如故,那《布尔什维克》周刊也原封未动。
天黑了,天津市内地下交通派老周和小王来了。他们说组织上决定我不再去北京,把任务转交给他们负责,要我带着北方局给中央的文件速返上海。我听罢,便和几位同志分别握手道别,互祝“一路平安”。我和老周相互交接了文件。最后,他问我:“还有一箱子《二七专刊》你能不能带走?”我回答说:“只要你能把它送上轮船,我保证想办法带到。”他说可以。我们就约定好上船时间和联络暗号。
次晨,我离开天津到了大沽口。那码头上的警察,有的正在担任警戒,有的正在进行盘查,他们怒发着兽性。我趁着人多混杂之际,夹在人群中间上了船,刚踏上船板,迎头碰上船工老黄。因我常常乘这只船往来,知道他生活困难,每次碰到他,或多或少送他点钱,他觉得我这人不错,和我交成了朋友。他不是革命者,但乐意帮我的忙,而且,每次总是客气地请我到他的水手舱房里去住。
老黄看见我,亲热地向我连连点头,问我是不是回上海,听我回答说是的。便很快接走了我的行李说:“走,请先生还是到我舱里休息吧!”我答应着跟着他走入了水手舱房。
按照预约时间,我该接那箱子《二七专刊》了。我走向船边,注视着岸上的行人。一会儿,只见老周化装成一个搬运工人,扛着一个箱子,向船上的统舱走来。他走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货物和行李跟前,小心地把它放下,挺起腰来,用暗号向我联络。我看到他把搭在肩上的一条羊肚子毛巾一手揪住,紧接着捂到脸上擦了三下,我们的视线同时接在一起了。接着,他看我挺了挺脑袋,即转身走了。
几分钟以后,恰好老黄从岸上回来。我便请他帮我把这箱货(《二七专刊》)扛进了水手舱房。住在水手舱里,虽然海关检查员和密探一般不来这里,这一箱子《二七专刊》总算冲过了第一关,可是到了上海时又如何混过那更为险恶的关口呢?想来想去,不能安然入睡。
船到烟台了,人们闹嚷起来。小贩们跑上船来,大声地叫卖对虾呀、粉条呀、莱阳梨呀……我一来为了观望一下风色,二来肚子饿了想出去买点吃的,就走出水手舱房挤在人群里。四处环顾了一下,觉得不像有情况的样儿,便买了对虾转身往回走。快到楼梯口时,忽然有人在我背上重击了一掌,说道:“王先生!”我随着未落的话声回头一看,内心骤然吃了一惊——糟了!叫我王先生的,是一个姓罗的国民党特务,在武汉时,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真是冤家路窄,这回又碰上了。幸亏当时在外国船上,蒋介石还不敢公然逮捕人,然而,等到了上海,一下船,他就可以和岸上的军警巡捕们一起把我逮捕。想到这里,我决定想法摆脱他。
“嗬,是罗先生呀!到哪去?”我若无其事地问。
“哼!咱们同路。”他皮笑肉不笑地半仰着脑袋,两手插在裤兜里。
“那好,请抽烟。你住在哪里?”我说着,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了他一支。
“不客气!我住官舱,你呢?”
“我住统舱,那里真乱,不好讲话。你住多少号?没事好找你聊聊。”
简短的谈话完了,船开动了,人们还没有安静下来。趁此时机,我向统舱里走去。他看着我走下楼梯,进了统舱,以为我真住在这里,便回官舱去了。
在统舱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卷烟和汗酸味充塞了每一个角落。我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偷偷地溜出来,回到水手舱里。这时,那家伙的形影,仍然在我的脑海中翻腾。我想,这只能算作暂时躲开了他,那么,最后怎样把他甩掉呢?想到党交给的任务还没最后完成,我的心是沉甸甸的。
船快到上海时,我走到船头,把老黄叫出来对他说:“我的行李和那箱子货太重,今天拿不走,明天上午我雇上车子来取,请老弟照料一下。”他满口说“先生放心”。
天将拂晓,但夜色还没完全消失,船行慢下来,我窥视了一下统舱里,那姓罗的嘴里叨着支香烟,正在东张西望,大概是寻找我吧!我看着他快走到船头那边时,就乘机溜到船尾上。这时船头恰恰触岸了。我侧耳细听,岸上的警察尚未出来,船头这时又拐了方向,趁船尾触岸的机会,我一手抓住栏杆,猛一纵身,跳下船拔腿就走了。
为了防备敌人的跟踪,我迅速跳上电车,暗暗地巡视着车厢里的每一张脸。虽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直接回机关的。
在大世界附近,一部红色警备车突然怒吼着停在我的面前。紧接着,从车上跳下十多个巡捕来,挡住了行人的去路。他们凶狠狠地?喝行人排好队,要挨个进行搜查。我不由得一惊:我的小钱包里夹带着党的重要文件呢!在这种情况下,想溜走是不行了。于是我镇静地排在第三个人的背后。轮到搜查我时,我把钱包捏在手心里,两手高高举起,他们从我头上至脚下,左右前后摸了又摸,没搜查出什么来,说一声“滚蛋”,我就闯过关口了。
回到机关,市内地下交通张宝泉已到。我们迅速交接了文件。第二天上午,我装作打听开船时间和买船票的样子到了码头上,偷偷地瞅着来往的人们和“利生号”商船。几十分钟过去了,在忙碌的脚夫中间,我一眼看见了老黄,老黄下舱替我扛来箱子和行李。我雇了一辆车子,顺利地回到了机关。
任务完成了,蒋介石反革命的凶焰,挡不住我们共产党人前进的道路!
(邵新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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