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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电影布景的虚与实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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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5-10
第7版()
专栏:

漫谈电影布景的虚与实
韩尚义
布景为影片的主题思想、为人物性格行为服务。布景要点明环境,制造气氛,要有利于人物的动作,有利于画面构图的美观……这些要求,电影美术家们都很明确,近年来也创造了许多富有时代感,富有气氛和美好画面构图的电影布景。电影是视觉形象的艺术,它的特点之一是强烈的要求真实,表现在银幕上的地点,年代,季节……都要具体而形象化,凡是与人物直接接触的环境和道具,都和生活中一样的真实。同时电影布景常常要与天然外景联接,从海阔天空到一草一木,内外景物的衔接,通过镜头的极为细致的观察和描写,都不能有半点虚假。由于对一切景物的实感质感的要求,由于我们对“真实”的理解不深,所以还有某些布景的设计往往东西琐碎,线条杂乱,宾主不分。特别在有些反映农村题材影片的布景中,墙上有壁画有标语,院子里有草堆大树,树下有石凳农具,以及箩筐篮头,瓶瓶罐罐,屋里屋外东西都很多,好像生活里有的一切,布景里也都应该有。这样不加选择的组织和堆砌,贪多贪细的做法,就看不见主要的东西,也看不出这些东西的目的性和它与人物的有机联系,结果弄得环境闷塞,人物也不突出。这种以“真实”为名,自然主义的搬运生活中的现象,虽然看起来似乎很“真”,很“像”,但就是布景“吞没”了人物,不能为戏剧规定情景服务。二千年前我国的文人刘安在《淮南子》上说过:有一个画家画肖像,他辛辛苦苦地画出人脸上一根一根的汗毛,可就是没有画像那个人。所谓“画者谨毛而失貌”。
不要为了生活的真实而忘记艺术的真实,艺术是必须通过艺术的构思、技巧和技法来反映生活的。艺术要求在真实的描写对象的基础上,更好的表现它的精神,所谓要“形神兼备”,要“以形写神”。对电影布景来说,它的建筑形象,道具样式和影片色彩必须遵守生活的真实性和历史的具体性。但另一方面要注意这一切都是为了突出剧本的主题思想,人物思想感情的刻划。因此,要从综合艺术的整体出发,遵循电影形象语言的道路来塑造人物。同时电影是“动作艺术”,也是“时间艺术”,银幕上一个一个画面过去,只留下印象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它不能像绘画那样,允许你作长时间的观察与欣赏,它供人观看的时间很有限,因此布景形象要力求简练,任何不必要的转移观众视觉的东西都不应有。为了突出人物,突出演员,在每个画面中要做到最大限度的吝啬而又富有表现力。
电影画面中的东西少是为了人物,东西多也是为了人物,“虚”是为了人物,“实”也是为了人物。最近看了苏联影片《白夜》,这部影片的布景有虚有实,镜头的处理也有虚有实,如娜斯金卡家是实的,而那迷蒙的街景是虚的。特别是那个迷蒙的街景,一条涅瓦河,两边迷雾中有教堂式的建筑,中间一条桥,桥边灯影点点,远处有些船的桅杆随着水波的飘动而摇晃,整个色调是灰蒙蒙的。这堂景是既有具体的彼得堡的地点特色,又有十九世纪的时代精神,既有《白夜》的气氛,又充分突出人物。更难得的是影片创作者们找到了体现主题风格的一个极为主要的东西,那就是“雾”。全部影片有一半在“雾”中进行,我认为没有比“雾”的形象来表达《白夜》的主题思想和人物的感情更恰当的了,它和主角这个梦幻者的精神状态是那么协调。如果把这个景设计得很实,前后景也拍摄得很清晰,色彩也很艳丽,那会完全破坏这个剧作的主题和风格,也不可能那样强烈地突出人物。
我国优秀影片《林则徐》中,有些布景比较实,色彩也太鲜艳,特别是一开头“清宫”这个景,那朱红柱子,画栋雕梁,御座龙屏等整个形象和色彩“吞没”了人物,观众要从演员的声音方向去找人物,也就是布景抢了戏。但是《林则徐》中“林家”这堂景由于处理适度而把景和戏溶合在一起,充分突出人物。“林家”共有三场戏,第一场是林则徐被革职后,搬出行辕,住在一般民家,许多老百姓来求见。第二场是琦善媚敌,八千斤大炮被毁,水勇被抓,关天培连夜来见林则徐。第三场是关天培死守虎门,殉国成仁,孙长庆深夜来报,林则徐痛心疾首决心再去行辕面责琦善。这三场戏是林则徐生命乐章中的强音。戏的节奏步步迫紧,所以戏是要强烈地突出人物。所谓突出人物,并不一定直接写人,分镜头剧本这样写着
特写——一只高脚香炉,一挂安息香,轻烟缭绕直上。
特写——一卷《离骚经》,跌落在方砖地上。
特写——全景,一碗稀饭,两碟小菜,一双未动用过的乌木筷搁在碗上。(拉)林则徐(背影)躺在一张酸枝躺椅上,一动也不动。
这是用“侧写”是用虚的办法来突出人物。布景也一样,影片中不用那些讲究的书房和士大夫的居所所特有的陈设,或者家具拥塞书卷零乱等图解式的手法来描写人物心情,而是比较含蓄的手法:这是一间平常的民间建筑,朴素洁净,道具极少几乎简略到没有了。第一场只见室外有疏朗的竹影迎风摇曳,室内香烟嫋嫋,空气沉寂,整个天地中充满着英雄人物屈辱愤懑之气。第二、第三场都在夜里,一支残烛,一局残棋,几卷书画,一杯清茶,林则徐人在棋边,心在虎门……这环境是为了表现一个正直刚毅对国家社稷有抱负的儒将的感情、他的不安而设计,为英雄人物无限压抑的庄严气氛而设计。同时“林家”布景形象的简朴,也为的是与下面琦善在行辕玩弄那许多富丽多样的洋钟场面来个对照。
环境“虚”一点,也为了给观众的想像“实”一点。所谓:“景愈藏境界愈大;景愈露,境界愈小”,我国绍兴民间也有一句老话,叫做“戏文唱过头就勿好听哉!”这意思都是艺术要恰到好处,要留有余地才有韵味。这样也能使我们的布景远远地离开那种自然主义的倾向。像最近刚拍成的戏曲片《关汉卿》中“监狱”这场戏的布景是很成功的。一个院子里只有两棵高大不见顶的松树,松树下是一片枫叶,旁边一条石凳,其余都是空白,在这里关汉卿和朱廉秀披肝沥胆地合唱“蝶双飞”。当歌词到“这些年风云改变山河色,珠帘卷处人愁绝”时,镜头撇开人物摇到一片朱枫上,好一派肃杀秋意和热烈的感情!强烈地烘托这一对不畏暴政,不畏权势的受难者。那空广的环境里回荡着一种悲愤填胸的气氛,环境与色调充分为人物的无限压抑和肝胆相照的友情增加了气势。到朱廉秀独唱“待来年遍地杜鹃花,看风前汉卿四姐双飞蝶”时,那鲜红的杜鹃花洒遍原野的空镜头叠印出来,情景交融,很有色彩。这是一个虚实结合的美好的艺术构思。这里说明简练准确的设计是更美更真实更富有内在涵义和表现力。
虚与实不矛盾,等于简与繁是对立的统一一样。虚是增加艺术想像和突出人物,实是体现物象的规律和典型。典型和想像都是为了表现艺术的真实。“虚”不能理解为不要布景,更不能排斥立体的造型因素。电影布景绝不能像戏曲舞台上的那样有假定性。电影布景太“虚”会使人不相信,太“实”会失去艺术性。要像白石翁说的那样既写生而复写意,写意而复写生,自能形神俱见。所以关键是在合乎主题思想,人物感情,合乎电影艺术特性的基础上,创造简练又富有表现力的典型环境。因为是艺术,就应该比生活更高,更集中,更有典型性;因为是典型人物,就不容许有自然主义的背景。《红楼梦》中薛宝钗讲大观园图说的:“……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添,该藏该减的要藏要减,该露的要露,这一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这些话对我们电影美术家和摄影师以及导演们也是有启发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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