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伴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旅伴
苏联潘诺瓦著 苏龄译 曹靖华校
第一部　夜
第二章　琳娜
“离开我你怎么办呢？”
她带着赔罪的神情，微笑的回答着：
“我还不曾想到的。”
他对她望了一眼，他眼里闪着一种惶惑不安的神情。
“你不会想出什么发疯的事情吧，是吗？”
她允许道：
“不。不太发疯……”
“亲爱的，请你不要罗曼谛克吧。应当清醒从事作战。”
“我不罗曼谛克呢。”
他们最后一次的疯狂的吻了一下，这以后什么话也不能再说了。他往车厢里走着。她茫然的离开了车站。
她茫然的回到家里。房间里的东西都散乱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全都没用了。战事会延长多久呢？他说得两年。两年啊！没有他，所过的每一分钟都是没有价值的。她要苦闷死了。怎么过呢？真要闷死了。
她在满地打开着的箱子以及散乱着的衬衣中间的地板上坐下来。她脸色灰白，眼睛无光。嘴唇也是灰白的。可是后来她的嘴唇微笑了。她抬起了那光芒四射的眼睛。她也有他那样的命运呢。
她站起来，脱了那件给他送行穿的贵重衣服，换上了肘弯上补过的旧的蓝卫生衣。一把钥匙交给房屋管理人。另一把交给喀嘉，好请她顺便照料照料。没有必要呆在这儿的。不过一切都要收拾得整整齐齐：要是他突然比她先回来呢？她收拾好了之后，离开了自己的天堂，就到作战部里去了。
达尼洛夫很喜欢琳娜的。
“了不得，”他关于她说道。“她随随便便的可以用两手把一个男人举起来。”
琳娜也很喜欢达尼洛夫。实在说，他不是欢喜达尼洛夫，而是欢喜他的名字。大家都称他委员同志。她对他却称达尼洛夫同志。她叫这名字的时候，非常愉快，这很象她爱人的名字——达尼拉……
达尼洛夫派琳娜在药车上工作：他觉得她一定很敏捷的会把伤兵抱到手术台上。可是裹伤看护尤丽却对救护列车司令说：
“司令同志，请你给我另外拨一位女护士吧。”
“怎么回事？”准备洞悉一切的诚恳的医生说着。“你不喜欢她吗？”
“是的，我不喜欢。”
“哼！”医生说。“你知道，我也觉得她有一点那个，不是吗？”
尤丽抿着薄嘴唇，直直的就象用米达尺画出来似的薄嘴唇。
“是的，真是那样的。”
“不就是那样吗？”
“满脸带着轻浮气，”尤丽咕噜着。
“是的，是的，不错，轻浮，是的……好吧！”医生说着，专横的把头点了一下。“这些问题让我考虑考虑。”
于是他对达尼洛夫说：
“另外派一位护士到药车里，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达尼洛夫也问道。“你觉得琳娜干不了吗？”
“是的，干不了。裹伤护士和我全考虑过了——你晓得，她干不来。轻浮，太轻浮。那里需要比较稳重的人呢。”
达尼洛夫不辩驳：医生对这样事情看得更清楚呢。把穆恒娜派到药车上，把琳娜调到比洛夫的车上来。
她整天在车上忙乱着，一切都理得很整洁。灰尘常常落在窗子玻璃上和油漆的橱架上。把琳娜从药车上调开来，她有点不高兴。当然，这全是那红脸鬼——裹伤护士干的事。她真是畸形的东西，畸形得没话可说。大概从来谁也不爱她的。也真是她的报应呵。她为什么对琳娜来这一手呢？就要气一气那魔鬼，琳娜的车厢将要比一切车厢都干净呢。她整天都提着水桶和抹布，就象喀嘉的妈妈似的，用报纸擦着玻璃，晒着毯子……苍蝇，从那儿来的这些苍蝇呵！车里还没有吃食东西，也还没有人的气味，可是一个苍蝇飞来了，接着另一个也飞来了………琳娜偷偷的去捉苍蝇。捉住了一个，另一个躲起来了，她没有找着。穆恒娜用纱布作了一个灯罩。灯罩稠密的用花彩装饰起来。琳娜羡慕起来：她不会结花彩。应当同她交朋友，叫她教她。可是穆恒娜日夜都在药车上，而琳娜为了避免遇见尤丽，所以就不大到药车上去了。
……她总觉得她丈夫在她身边，没离开她。诚然，她不能象以前似的，时时同他谈话，留意着一举一动都讨得他的欢心。她的事情很多；可是她依然每分钟都忘不了他在这儿，而且时常对她说：“唔，达尼拉，”她心不在焉的说着，把吊铺上的枕头拍一拍，欣赏着自己的工作说：“现在我们把地板再洗一遍吧！”只有休息的时候，她才完全沉溺到柔情而欢快的世界里，在那里只有她，他，和他俩的爱。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