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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拔旗》的艺术特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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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5-17
第7版()
专栏:

略谈《拔旗》的艺术特点
越人
小说有各种各样的开头。有些小说喜欢由远而近,或是从古到今,或是从描写风景入手、继而借景抒情、然后慢慢引入正题,节奏缓慢;有的则拐弯抹角,叫人读了好几段之后还不得要领。这类开头,若是长篇小说,倒也罢了;若是短篇小说,势必拉长篇幅,容易使结构松弛。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开头,形成各自的风格,无可非议。而这类开头,也许和它自己的整篇风格自成一体,甚至主题思想更正确也说不定,可惜的是心急的读者就难免有点不耐烦。可见开头很重要,短篇小说的开头尤其重要。刘澍德的《拔旗》(载1961年1、2月号《人民文学》)的开头也不一定算是很出色,但它只用了四句话,尤其第四句话“落后的碧鸡,拔走了先进的金马社的红旗,故事就出来了”,就此点出了题目,交代了故事的由来,勾划了冲突双方的阵势,还说明了矛盾的复杂性,从而也就抓住了读者的情绪。这种笔墨经济而又比较吸引人的开头,不仅仅是适合读者的心理而已,并且是适合短篇小说篇幅短小的特点的。
这小说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结尾:只写到竞赛双方互相承认红旗即将属于对方为止,不再去写红旗最后究竟属于谁。按照故事的发展来看,红旗既可能仍然留在落后社,也可能被先进社拔回去。那岂不是不了了之了吗?我掩卷之后,思绪还久久在这个结尾上萦绕不去。后来终于恍然大悟,欣然同意小说到此结束最合适,因为主角的思想感情已经有了转变,小说的真正目的已达,红旗属谁就不再是本质问题,显得无关紧要了,那末何必非要纠缠到红旗得失胜负的局面上去呢?这个结尾是聪明的,出乎读者意外而又合乎故事发展的情理的,也可见小说的立意造境是比较深远的。倘若这小说忘记了它所写的只是生活之中的一个横断面,非要从头至尾、原原本本,把故事说尽写绝,或者像通常一般的结尾那样来个大团圆,不给读者留下任何思索的余地,那恐怕是画蛇添足,反而会使读者索然无味的吧!
短篇小说由于篇幅有限,故事最好简洁些。故事一复杂,容易造成结构庞大,头绪纷繁,脉络不清。但故事简洁不等于说情节的安排也可以简单化,更不等于说人物的塑造也可以简单化。这个短篇小说的故事是比较简洁的,但情节的发展却是波澜起伏,常常出人意外而又合乎情理,所以吸引得读者亦步亦趋,追随着作者的笔锋前进了。但仅仅这样还不够,倘若不结合人物的性格来刻划,不由此塑造出典型人物来,单单追求情节的曲折离奇,借以引人入胜,那是舍本逐末,只是做小说的一点雕虫小技、细节末流。读者等于看一本别脚的惊险、侦探小说一样,读时津津入迷,读后脑中只剩下故事的筋筋瓣瓣和一些因事而设的人物的模糊印象。小说,不论长短,一般地说都要写出人物来。读者读过小说之后,印象最深刻的,也正是小说所塑造的那些性格、风貌、心理特征各异的人物形象,而不是其他(能够使人记住的故事情节,也常常是刻划出了人物的那些片断)。短篇小说不能因为篇幅限制而见事不见人。它要通过简洁的故事、有限的情节,刻划出比较深刻的人物形象来,这是它的难处,然而也正是它的特色。《拔旗》也具备了这个特色,它那些出奇制胜的情节并非是为了吸引读者而作的噱头或故弄玄虚,而都是紧紧围绕着主题思想和有助于人物的刻划的,因此使得人物形象在依靠了作者凭借情节的发展、细节的铺叙、行动的描写而显得丰满起来。
人物主要只是对立的两个:一个是有缺点的好人,先进的金马公社的主任兼党委书记张太和;一个是没缺点的好人(是从相对的意义上来说的)、落后的碧鸡公社的党委书记黄立地。这两个人物都是我们时代的革命干部中所常见的,是我们非常熟悉亲切的同志,你几乎就在身边周围随处可以找出他们来。但这两种人却都不容易写好,前者不易掌握分寸而写得恰到好处,后者不易突出个性而易于失之一般化。但作者写得比较成功,作者并没有正面从生产斗争、生活经历中的一系列大事件上去写他们,如何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地干出了一番大事业,却只从看似平凡、普通的一个侧面、一个片断来刻划他们,用的是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的方法。作者像个善画人像的画家,有时粗粗几笔,有时工笔细描,就把人物的形象、性格、精神风貌描绘得栩栩如生。又像个善于导演的戏剧家,把角色放到矛盾冲突的尖端之后,用一、二个动作或一、二句对话,就把人物各自的声容笑貌、心理状态以及相互的关系细致入微地表达了出来。但作者更其着力刻划了张太和这个人物,读来真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令人难忘的是张太和打电话给黄立地借工具的这个情节,曲折引人地把张太和的声容笑貌、性格特征一层一层剥出来,纤毫毕露地映入了读者的眼底。张太和本来绝不肯向他的对手黄立地开口的,他受到了对手的严格批评,气恼未消。对他来说,是“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金马一向只知道帮助别人,很少求过别人帮助;张口求人已经不是滋味,何况又是向碧鸡,向自己给过颜色看的碧鸡……”。但是抢收秋谷,工具不足,只有向已经完成收割工作的黄立地去借的一条路了。连县委也作了这样的具体指示,小李(社的办公室主任)又不断在旁边用激将法催促着,他自己也不能眼看秋谷被风雨侵蚀,总得以工作为重啊!小说写他几经思想斗争,被逼无奈终于拿起电话来打的过程,让我们看看单是怎样打电话一个细节的铺叙吧,“他的右手刚刚触到摇手柄,好像碰到火似的,立刻缩了回来”,这是一层。在听到了身旁小李的自言自语叨念天气即将起变化的时候,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一场风雨侵蚀秋谷的惊心动魄的情景,“他全身一紧,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又“抓起电话哗哗摇了起来:‘总机!……你耳朵聋吗!我要碧鸡!’”终于打电话了,这是第二层。但等到对方询问什么事时,他支支吾吾起来:“‘我吗,我是说……唔……’心里涌来一阵热潮,把话给截断了。他咳嗽一声,‘老黄,告诉你,我们要拔回金马的红旗!’”这是第三层。读者读到这里,恐怕会和小李一样“……几乎笑出声来。这哪里是求助,简直是向人挑衅,逗人打架。你看,这样一个壮实汉子,说了这么两句话,把脸都挣红了。”可是终究得要开口啊!黄立地电话里说:“‘……你很够朋友,在下手(指要拔回红旗)以前,还给对手打个招呼。就是这台事吗?好,谢谢你。’”张太和连忙说:“‘不不,还有……’太和说不出口,扭转身来看小李,仿佛求助似的。”还是说不出口,这是第四层。……这样层层深入的刻划,张太和这个人物就像是活样站在读者面前了。
写这样的人物,光靠作者在艺术上精心构思和匠心安排是不能完全毕肖的,还需要作者站在同阶级的立场上,从爱护出发进行批判,笔下才能出现这样一个使读者既爱他又亟盼他赶紧改正缺点的活生生的人物形象来的。看得出来,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倾注了相当深厚的阶级感情,是付出了一番心血去刻划的。据说作者单为这个人物的塑造,就曾经思索了半年之久,这种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是值得称道的。
但这小说在人物的塑造上也不是没有任何瑕疵。比起张太和来,黄立地就稍为逊色,而且在叙述他和描写他的性格上有些不完全相符,前面说他“为人沉默少言,朴实和气”,但从后面一些行动看,黄立地的性格实在还要可爱得多,他风趣幽默,却并不怎么“沉默少言”。另外一些人,如小李及其爱人阮明华,从故事线索看似乎也要着意描写他们了,读者也已拭目以待,结果总觉得浮光掠影,忽然隐去了。
这篇小说的文字也比较简练生动,整篇形成一种风趣活泼而又幽默含蓄的风格。但严肃的主题思想不仅不曾稍有所损,反而使读者更易于接受。读过之后,你会觉得它立意深远,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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