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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妈变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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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09-05
第6版()
专栏:

  干妈妈变了
矫于碧
小先生董春兰有个干妈妈是个巫婆,她十几年的寡居岁月,就是依靠“跳大神”哄骗庄户人的东西来维持生活的。她家有个“神仙楼”,区上的同志给她拆掉了,她不高兴,还是偷偷摸摸地“上神”,东屋二叔劝她也无效。
学校放了学,春兰常去劝她,叫她改好,别再装神装鬼的,她说这不关她事,是“神”的事。
有一次,春兰把当地一个揭穿巫婆的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了她,可巧村上也正在这时候办了出秧歌,也是演的那个巫婆骗人的事情,干妈也出去看,看着看着,她想,这和干女儿说的都不假。很多看热闹的人,看看秧歌又瞅瞅她,年轻的小伙子还故意说几句俏皮话给她听,刺挠的她心里都发慌,说着说着,她觉得脸上好象有点火辣辣的发烧。
看罢了秧歌以后,春兰向她说:“赶快反省反省吧,要不,群众觉悟了,会反对你!”
干妈妈听了,象是同意,又象有些什么顾虑,她呆了一会儿说:“那怎么办呢?”春兰说:“错了就改,大家都能原谅你。”从此以后,她再没上过“神”。
干妈除了“跳大神”以外,还相信命运,她从二十多岁的时候起就守寡,她说这是命该如此。她有块很馋人的菜园地,被恶霸董子明给霸占去了,她还卖了一头小毛驴,董子明硬说她男人在世的时候欠他的债,把驴价也全部克扣去了,过去这十几年,干妈一见到他,浑身就打颤颤,干妈心眼里也觉得这是“八字”带的。
这年(一九四四年),村里受董子明欺压的穷人都要和他讲理算帐,因此,春兰想去动员干妈妈也去诉苦算帐,倒倒苦水,要回她的菜园地和小毛驴来。可是春兰觉得自己还是个黄毛丫头,说的话她能听吗?于是,先动员好了妈妈,又教给妈妈应当怎么个说法,妈妈听了就去跟她拉起呱来。妈妈说:“今年的庄稼不收成,数着那块菜园地长的好……”妈妈的话没说完,干妈的泪水就刷刷地滚出来啦。春兰在旁边看了,心里又不舒服又怪美美的,就也插上嘴去:“村里人都要和恶霸算帐去,你受了他十几年的欺负,现在还怕烧着怕烫着的不敢说话,吃亏受穷不说,人家还要说你是狗腿子咧!”
春兰和妈妈又在那说了一阵子话,也就回家来了。第二天早晨,干妈就到农救会去登记要跟恶霸董子明算帐。
诉苦会上,干妈妈发了言。干妈妈向来没老些话,今天可没有个了时价,比起学校里老师的话还多。她真难受呀,说着说着就泪一把鼻一把的,听的人也跟着抽搐起来。婶婶大娘们都搭拉下了脑袋,拾起袄角角来擦眼皮皮,东屋二叔叔还有别人的眼圈也红了。
从那以后,干妈每天总要到菜园地里去几趟,有时也蹲下来拔拔草什么的。到她家玩的时候,不等走到院里,就听到浑身亮光光的小毛驴的嘴唇打“吐噜”。
干妈心里很透亮,她知道她能得到这步光景,都是亏了这个黄毛丫头把共产党的主张告诉了她。所以干女儿说什么她都肯听,也常嘱咐春兰说:“你再有个什么话就和我说说呀,你在学校里守着老师,知道的事情总比我多!”
干妈从不“跳大神”了以后,春兰去玩的次数就越发多了。干妈现在有吃有穿了,这虽说是称心了,但在春兰看起来,还是美中不足,干妈为啥还常喘粗气?噢!春兰象是猜中了个八九十来成。干妈孤寡伶仃的,一个人什么事都要动手:刷锅做饭,上山下坡,推磨压碾,喂鸡填栏……上上下下,那样不用她能成?一条肠子八下挂,也真够她累的了。
平常,东屋二叔也常到干妈家来拉呱,二叔是个光棍汉,看样子,两个人象很合得来。春兰想到这里,不由的就想笑出来。
一天晚上,春兰问她:“干妈呀!你说人是由命呢,还是由人呢?”
“什么命不命的!我要是老由命由命的,还会有今儿格?你干妈妈不是在早啦,这阵子心里识数啦,孩子!”
“干妈呀!我看你一天到黑没死没活的直忙活,做着家里的事,又挂挂山里的瓜,在山里忙活着,又挂挂家里的鸡,我看真够你受的!”
“那有什么法子!”干妈喘了口粗气。
“你不好找个人帮帮你的忙?”
“找谁?谁能不顾自己来忙活别人!”
“干妈呀!现在是新社会啦,没人笑话,找个男人来家,他在地里做活,挡风遮雨,你在家里生产,缝缝补补,里里外外,松松闲闲,快快活活的多好!光靠你自己,做了这就丢了那,累死也没个人可怜!再说要是有个三灾八难的谁看顾你?咱这个新社会,只有那老顽固老封建人家才笑话咧!”春兰象在学校里演讲似的,把她小脑子里想到的一气都说出来。她看看干妈,嗯!有个谱,干妈不说话,只是上眼皮打着下眼皮,脑子里象在打转转。春兰看这样子,爽性一滴不留的都说出来啦:“干妈呀!你看东屋我二叔合适不?”
啊!干妈裂着嘴啾了春兰一眼,说到她心里去啦,那么大的年纪,还害羞呢,你看,脸都红啦。
“干妈呀!我是你的干闺女,你想想,我和你说的事,那件使你不满意过?”春兰知道她准没二句话说,但是要想马上从她嘴里说出,一时她还封建,怕不大容易,想着也就跳下炕来:“干妈呀!就这么的吧,别封建啦!”说着,就一蹦一蹦的跑出来了。
刚跑到房子后面,忽然又停下来,这小春兰就蹑手蹑脚的踏上房后的土堆,翘起脚跟,把食指伸进嘴里挑出点唾沫濡湿了窗户纸,捅了个小窟窿,对准了右眼,向里面望。屋里小豆油灯的灯光黑黝黝的照着干妈妈舒舒展展的脸蛋,她一动也不动的眨着眼睛向着对面的墙壁,若有所思的在出神。
春兰嘘了口气,又轻轻地遛下来,在黑影里,又一跳一跳地走进了东屋二叔家的街门里。
做事象打铁,打铁要趁热,第二天,春兰就跑到农会主任和妇会主任的家里,请他俩个做介绍人,他俩并不推辞的问明了原委就接受了要求。
放了晌学,春兰提着小书包没顾得回家就找农会主任去了。农会主任见了她笑着扯着她的手向她点头示意,董春兰明白这点头是表示的什么意思,脸上也跟着推满了一大堆的笑意。
不几天以后,干妈妈的菜园地里,不光她自己常去,二叔叔也常在里边看这看那捉虫锄地的。春兰每次看到她,她的穿戴都是一干二净,眼珠铄铄发光,嘴角边也添上了一道清@的小括弧,比算术课本上的又大又清楚。当她和妈妈或者春兰自己说起话来时,总是裂着嘴,爱把她的新家庭的美满生活说给别人听。
春兰的干妈妈变了,春兰的干妈妈舒心了。
一九四九年八月尾在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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