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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歌者使人继其声”——评歌剧《洪湖赤卫队》的音乐创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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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6-14
第7版()
专栏: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
——评歌剧《洪湖赤卫队》的音乐创作
黄力丁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深为群众喜爱的歌剧《洪湖赤卫队》,自从上演以来,它的一些主要歌曲已经到处传唱。这部歌剧所要描绘的特定历史、特定环境的艺术境界和壮烈情景,特别是那一代英雄人物的永远光辉的革命精神,由于音乐的浓郁乡土色彩和鲜明形象而动人心弦。

这部歌剧的音乐艺术构思和它的风格是很有独创性的。它的旋律音调大都是从洪湖、沔阳、江汉地区的民歌中,从这一带流行的地方戏曲“天沔花鼓”的曲调中,汲取其最富于生命力的乐汇,按照为展示剧情和刻划人物性格的需要,进行选择加工创造出来的,因而表现得既有浓郁的乡土色彩,又有鲜明的时代感情,同它的文学诗词的革命光彩交相辉映。
据这部歌剧的作者自己介绍:1951年,他们随同中央南方革命根据地访问团湘鄂西分团到洪湖地区去进行慰问演出,接着又参加了洪湖县的土地改革运动,在这些活动中,他们不仅受到了深刻的革命传统教育和阶级斗争教育,并且按照党的指示,同时开始了向民间艺术学习和采风活动,他们在将近十年的岁月里,在向民间艺人和地方戏曲艺人学习,和共同研究的努力过程中,已经学会和熟悉了这一带的、以及湖北各地的成百上千首民歌,基本上搜集和整理了“天沔花鼓”的全部传统曲牌,和湖北省其他地方戏曲的许多曲牌;特别是他们在创作这部歌剧的艺术实践过程中,还专门到洪湖等老苏区去深入调查研究了若干次,访问了尽可能找得到的老赤卫队员、老革命同志和一些老农民群众,从这些老人那里获得了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他们自述的当年革命经历和故事,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那种老而弥坚的革命精神,使作者受到了极为深刻而生动的思想启示,从而泛起了可贵的“乐想”。按照作者的话说:这是一种靠记谱的方式学不到的音乐。这样的思想启示,这样的乐想,是从群众的斗争生活中来的,是从革命烈士和革命先辈的英雄事迹和伟大心灵中来的,是同广大劳动人民有着强烈共鸣基础的;这样的思想启示,这样的乐想,同作者们革命的政治斗争实践和革命的艺术创作实践结合起来,同他们从民间艺术传统学习来的好东西结合起来,在胸中积累着、酝酿着,化为音乐洋溢出来,并且首先就凝聚在歌剧《洪湖赤卫队》的音乐创作上。“情见而义立”,正是表现在这部歌剧音乐创作上的基本特色。

歌剧《洪湖赤卫队》在音乐创作上最出色的艺术成就,是它创造性地运用了性格化的音乐形象,来刻划剧中人物的精神面貌,基本上作到了音乐性和戏剧性和谐无间,相得益彰,使音乐的功能在歌剧这样的综合艺术中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发挥。
这部歌剧的主要人物——韩英的音乐形象是塑造得比较突出的。当她和刘闯这两个英雄人物第一次处在对敌斗争的矛盾尖端,但是在斗争的决策问题上,两个人的认识有距离而引起了思想分歧时,他们二人对唱的几段具有个性的曲调,就把剧中所描绘的戏剧情节和人物性格作了生动而鲜明的展示。在这里,刘闯唱的几段曲调是很有性格特色的,音乐形象所表现的情绪是激昂的,节奏是比较紧张的,音乐进行的跳动性相当大;这个热爱人民、热爱党、热爱家乡的坚决革命的英雄汉,当他还不懂得党和毛泽东同志的革命战略和策略思想,还不能完全掌握革命斗争的艺术的时候,他那种直性子、火爆脾气“不怕死的跟我来”,丝毫不考虑战斗后果的莽闯劲儿,由于韩英的阻拦而更加愤怒更加沉重的心情,通过这样的音乐形象活生生地表现出来了。随着戏剧矛盾的展开而表现得更为巧妙、更为风趣的,是韩英针锋相对的几段答唱,从她唱的这几段歌词来看,是用朴素、含蓄,但是具有说服力和启示意义的对比形式来表现的,这些诗的语言是从群众自己的生活语言中提炼出来的;音乐在这里为韩英这几段唱词的意境增添了生动的戏剧色彩,音乐形象所表现的情绪是开朗而又带有幽默感的,节奏是比较从容的,音乐的进行是比较平稳而婉转悠扬的,它同刘闯唱的几段曲调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照,旋律上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异而又相互搭扣得非常紧凑、协调,使剧情通过这样的音乐形象而获得更为鲜明的展示,并且从对比中,使韩英这样一个较之刘闯要成熟得多的群众革命领袖,她的性格、她的修养、她的革命的精神面貌,在一开始,就给人们一个可爱而难忘的印象。
塑造具有人物个性的音乐形象,在歌剧艺术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尤其当两个以上的具有特定性格的人物要面对面地思想交锋——对唱或重唱时,这种特定性格的音乐形象要怎样处理才不至于破坏整个艺术风格和结构的和谐与统一?同时,每个人物的性格化的特定音乐形象,是否应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基本音型,而这个基本音型,在特定人物的精神面貌揭示的愈来愈深入的过程中,又如何相应地变化发展?这是歌剧艺术创作中必须解决的一些辩证关系问题,解决不好就不能发挥歌剧艺术的特色,而会削弱它的感人力量。但是,歌剧《洪湖赤卫队》对这些问题是解决得比较好的。韩英的音乐,除了前面引述的,同刘闯对唱的那几段曲调以外,作者还接连为她创作了一系列的精采曲调,使韩英这个人物的精神面貌,从她的活动的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展示出来。像她和秋菊在湖中重唱的《洪湖水,浪打浪》,就把她对乡土、对生活、对劳动和对党、对劳动人民的热爱,表现得细致、深厚而又崇高,令人听了这一阕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歌声,不能不久久地印在心上;优美的、充满湖乡生活气息的音乐形象,把韩英的英雄性格表达得更加令人信服和喜爱了。在这里,作者还颇有深意地把这段曲调的基本音型处理为这部歌剧的第二条音乐主线,使其在全剧中同第一条主线(即从主题歌《保卫苏维埃,保卫家乡》的基本音型引申发展出来的那条音乐主线)结合起来,互相呼应,从而把以韩英为核心的洪湖赤卫队这支红色的英雄队伍的精神面貌,更为壮丽多采地烘托出来,大大地加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对韩英这个英雄人物的精神世界挖掘得最深、展现得最光采的是她在牢房中那两阕激动人心的歌唱。这两阕音乐的艺术构思是颇具匠心的。
在前一阕《没有眼泪,没有悲伤》里,作者运用了“穷本极变”的表现手法来剖析韩英这个人物的内心活动。在这里包括有她那无限深情的独唱,有烘托她这种革命胸怀的“幕后”(或“画外”)合唱,有从她那无限深情中“幻化”出来的、同赤卫队同志们互相萦念的对唱和合唱等种种形式,表现得多样而又统一。
歌剧《洪湖赤卫队》的作者极力塑造韩英这个英雄人物的音乐形象而写的这两阕音乐曲调,综合地运用了外国歌剧中惯用的“咏叹调”、“宣叙调”、重唱、合唱……和我国戏曲音乐中的常用的曲牌、板腔、叫头以及民歌中的拖腔等等表现手法,并且加以发展,有了自己的创造。
在歌剧艺术中,随着特定人物的精神面貌愈来愈深入的揭示,它的特定的音乐形象也必然要有不断的发展变化来适应,它既不能是静止的,也不能是孤立的。任何物质和物象的量变和质变,都必然有它的内因和外因,艺术作品要深刻地本质地揭示人物的心灵,也要懂得和善于运用这条科学规律。在这里,歌剧《洪湖赤卫队》中韩英的音乐形象的发展变化也正同表现在它的文学方面的特色一样,只是当她经过反复的、一系列的斗争,直到面临“最后”的考验,面对着要同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生离死别的时候才达到了峰顶。韩英在牢房中所唱的后一阕曲调《看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就正是表现了这种达到峰顶时的最强烈的感情。这一阕曲调是从韩母怀着极大的爱与恨交织着的心情,带来了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作出生死抉择的问题而开始的,在这里,作者对描绘这位老英雄性格的音乐形象只用了极为简洁的几笔素描,毫无渲染;但是,联系她在前面的表现,特别是她面对着彭霸天、冯团长那种暴敌淫威而唱出了几段正气凛然的诗句的时候,她那种对革命的坚贞,对女儿的疼爱和对敌人的仇恨,那种无畏的、正大光明的同时又包含着内心矛盾的精神状态,就揭示得一览无余了。因此,当韩英进而以革命的抒情音调,“含着眼泪叫亲娘”,诉述着她们受苦的身世,对比着有了党的领导,有了革命运动前后的两个世界,恳切而坚定地歌唱出“生我是娘,教我是党”,直到最后以无比坚强的革命意志和充沛的革命信心,三次重复她视死如归而留下的“遗言”,预见到“红军凯旋归”,“乡亲们再歌唱”,预见到“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的时候,人们也就不能不随着她这种慷慨的歌声而热泪盈眶了。这一阕曲调,作者并没有雷同前一阕的表现形式,主要是运用叙事和对比的手法,一步紧一步,一层深一层,尽量发挥音乐语言的内涵的特有的艺术功能,有力地突出了诗句的思想内容,显示了她们母女崇高的革命品质。
这个歌剧在描绘群众的音乐形象时,作者运用喜剧手法插入了一场“戏中戏”:《这一仗打得真漂亮》,通过这样一首赤卫队员们的“表演唱”,从另一个比较活泼的抒情的角度来描绘和烘托这一支洪湖赤卫队的艰苦而又乐观的战斗生活,来刻划和展示红色英雄们的精神面貌。
这部歌剧中反面人物的音乐形象也写得很有特性。虽然从全剧来看,在反面人物的音乐上着墨不多,但是像彭霸天带着白极会匪帮窜回彭家墩时的那段独唱,和这个恶霸在迫害韩英母女时先后唱的两段“对唱的音乐”形象,相当成功地揭露了这个反动分子的阶级本质,揭露了他对革命、对人民刻骨的仇恨,以及他那种认为“洪湖又成了我的天地”时的得意忘形、猖狂无忌的丑恶嘴脸。
此外,这部歌剧在塑造人物个性的音乐形象和运用音乐语言时,还严格地注意了音乐同戏剧情节和诗词音韵的配合,基本上作到了“应情顺理”,“依咏和声”。

这部歌剧的音乐创作比较出色,当然并不是就已经尽善尽美了。这里再试谈一下它的美中不足以助精益求精。
前面说过:这部歌剧的音乐创作,表现在艺术构思上,特别是在人物刻划方面有出色的成就,但同样也是在这个问题上还需要作“更上一层楼”的努力。比方,拿剧中核心人物之一的刘闯的音乐形象的塑造来看,就表现得还不够理想,还缺少应有的深入和发展;特别是同韩英的音乐形象一对比,就显得逊色。刘闯的戏在这部歌剧中,是表现在思想变化上极其突出,并且是经过了一个质的飞跃的人物典型;但是,表现他的音乐形象不足以显示这种变化和飞跃。当人们听过他同韩英对唱的《不除豺狼心不甘》,以及韩英在牢房独唱、穿插进来的一段表现他们二人互相思念的对唱以后,特别是作者赋予他的戏剧情节和文学语言都很强烈地表现了韩英对他的思想影响,表现了当年像他这样的一个群众革命领袖从“初生”到成熟的典型,而表现他的成熟阶段的音乐形象却没有很好地突出这个典型的特色,没有赋予他以新的音调,以更好地表现出这个人物的个性。如《大雁南飞》这段带有关键意义的曲调,在情绪上就太低沉了一些,并且还有停滞现象。
若就与韩英关系十分亲密的另一个人物秋菊来看,表现她的戏剧情节和文学语言虽然不及刘闯的那样强烈的特色,但关于她的音乐语言却更没有得到应有的表现和发展,这就在不小程度上削弱了这样一个人物在剧中能起的作用,未能使她的音乐形象在群众中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和影响。
再如韩英的音乐,当她在牢中唱过仿佛已经到了尽情境地的两大段以后,剧情发展,却按照观众的愿望发生了她越狱的新情节,当她又高唱着“冲破敌人的枪林弹雨,穿过了密密蒿草林,……”在寻找亲人的时刻,是否在音乐形象上还可以给她一段“约而精”的新音调(当然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在她原有的乐汇中引申发展来的),以更进一步地通过音乐形象来表现她那充满着革命理想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的英雄面貌呢?像结合剧情发展而出现的群众合唱《放下三棒鼓,拿起红缨枪》这首从主题歌的音型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曲调就用了这种升华的表现手法,但是这种手法却未在最后两阕群众合唱中进一步发挥以形成一浪高一浪的气势。
看来,这部歌剧在音乐创作的艺术构思上,还可以说有不够周密的地方,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以更好地、更有意识地把戏剧情节的表现,特别是人物性格的刻划提高到更为理想的高度,使这个作品所具有的崇高的主题思想获得更为光采动人的展示。
最后,这部歌剧的音乐在某些曲调结构、和声和配器上,也还可以作些改善,特别是作为作品的第二条音乐主线的曲调《洪湖水,浪打浪》,这个重唱的第二部旋律(在这里同时是应当作为表现秋菊这样一个人物的个性的曲调),不仅没有赋予它必要的性格化的特色,并且也未能更好地烘托主旋律而感到同主旋律有些扭结相揽、纠缠不清。另外,还有些合唱的和声部分也多少有些不够谐和的结构和进行。在整个音乐的配器方面,尤其是乐队间奏部分,若从要求它更好地烘托戏剧情节和人物性格的意义上来看,从要求它作到在唱前给人以预感,唱后给人以余味的意义上来看,也感到还不够理想。
当然,瑕不掩瑜,这部歌剧在音乐创作上表现的艺术成就是出色的。它在为探索我国民族新歌剧的发展道路上迈出了健康的一步。在这里,我们除了表示喜悦和赞誉以外,还想进一步要求的是希望更快地看到更多而且更新、更美的民族新歌剧,特别是反映我国当前在伟大社会主义建设中不断涌现的英雄人物、英雄事迹的更新、更美的民族新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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