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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高尔基故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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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6-25
第5版()
专栏:

访高尔基故居
乌兰汗
两年前,一个春光妩媚的下午,我有机会访问了高尔基的故居。
卡查洛夫街六号。这是一栋灰色的楼房。墙上嵌着一块花岗石板,板上刻着几个字:“高尔基于1931—1936年居于此”。楼房正门如今不通行。我们推开绿色篱笆间的板门,跨进了小小的花园。绿荫复盖着沙土的幽径,幽径直引到楼房的侧门。我们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为什么觉得高尔基好像还住在里面,还在里面写作,手轻轻按了一下门铃。隔着门扉上一块小小的、既不方又不圆的玻璃窗,现出来一张慈祥的面孔。门开了,一位中年的妇女热情地向我们伸出手来,并自我介绍道:
“我叫贝什柯娃·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也许怕客人弄不清她的身份,又加了一句说明:“高尔基的儿媳。”
陪同的苏联朋友补充道:“她还是一位画家。”
高尔基的唯一的儿子阿列克塞·贝什柯夫是位外交家,但比他父亲早两年离开了人间。
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非常周到地接待着我们。她亲自为我们做向导。她说:“这栋房子在革命前原属一个资本家。革命胜利后,被收为国有。苏联对外文化协会成立的初期,曾设立在这里。1931年春,高尔基从国外回来,政府便把这座小楼调拨给他当寓所,因为环境比较幽雅,适宜于写作。高尔基在这里前后住了四年。他去世后,他的晚辈们还住在这里,不过楼下一层的四个房间,都保存高尔基在世时的样子。”
室内很多家具是原房主留下来的,高尔基搬来后要求不要为他购置新的东西,所以室内的陈设并不能完全代表高尔基的兴趣。不过,这房子一经高尔基占用,也必然会受到他的影响而产生一些变化,无形中留下很多他的劳作的痕迹。
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在招呼我们的空当儿,到楼上去了一趟。回来时满意地说:“我告诉孩子们说:来了中国客人。她们可愿意见到你们啦!”她把“中国客人”说得那么亲切、真挚,以至使人马上意识到,中国客人在高尔基的家里,一向被视为亲近的人。历史留下了一些片断,不由得浮上脑海:1928年,国民党反动派向中国人民和中国共产党人进行了血腥的屠杀,这时,高尔基接见了中国济难会的代表,向他们索要这方面的材料,准备写成书,公布于世,让各国人民看清国民党反动派法西斯本质。虽然由于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材料,而没有写成这本书,但在他后来的许多政治论文中都念念未忘战斗的中国,他对我国无产阶级的英勇表示敬佩,对中国苏区新的生活加以颂扬,而对人民的敌人则进行了彻底的揭露。1932年,萧三同志给他写信求见,他亲手在信角上写道:“应当请他来”。1934年,高尔基接见了一位中国人,那人告诉他:很多中国朋友都希望见一见高尔基,可是被国民党反动派给活埋了。高尔基听到这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我们随着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走进了他的工作室。这里一切都摆得规规正正。正对门口放着一张大木桌,桌后一把红木椅,椅子斜放着,好像主人刚刚离开座位。椅背上刻有中国的
“福”字(在高尔基的书简里曾提到阿列克塞·托尔斯泰给他买了一套“十八世纪的中国家具”,莫非说,它就是其中的一把?),椅后是一架两米来宽的大立柜。
就在这把椅子旁,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介绍了高尔基的工作情况:“高尔基非常珍惜时间,热爱劳动。当时他已年越六十,可是仍然严格遵守自己的生活制度。清晨起来,先到庭院散步,从事一些体力劳动,剪枝呀,松土呀,种树呀,栽花呀……从八时到下午二时,他在这里工作。工作很多。他领导几种刊物的编辑工作,像《我们的成就》、《建设中的苏联》、《文学学习》、《在国外》、《集体农民》这些杂志,还有《杰出人物》丛书,还有《国内战争史》、《工厂史》……”
“工作时,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搅他。只有他这两个心爱的孙女偶尔窜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那时,老爷爷就会给他们讲一段自己那饱经风霜的往事。”
我们没有察觉我们背后出现了两位青年妇女。她们见我们回了头,便亲切地跟我们打招呼。
“我叫达丽娅。”年纪较轻的一位先伸出手来。
“她是演员。”母亲替她加了一句。后来得知,有一年大家给高尔基祝寿,达丽娅当着客人为爷爷朗诵了一首涅克拉索夫的诗。高尔基听了以后,很受感动,说她很可能成为一名演员。没有出乎这个预料,达丽娅果然走上了舞台。如今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又指着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女人介绍:“那是她的姐姐——马尔华。”这时,她们身边的几个伶俐的孩子看到招呼他们的母亲,也都活跃起来了。
“吃过午饭,”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等寒暄之后,大家肃静下来,便又接着讲了下去:“高尔基在这里阅读信件、报纸,有时到餐厅里去接待来自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客人。”“高尔基每天收到的来信和稿件很多。每封信他都争取答复,而且总是亲笔写回信,不烦秘书代劳。给青年作者退稿或是寄书时,也往往亲自动手包扎,写好地址,最后才请别人交送邮局发出。”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说到这里拉开了橱门,格板上摆着剪刀、绳子、胶水……高尔基当年用过的一切。
案头上,除了笔、刀、吸墨器等文具以外,还有一折长的、方的小纸条。高尔基总是把自己的感想或意见写在这种纸条上,夹在原稿或书籍当中。纸旁还有两个小小的玩具:石刻的小鱼和盘缠的枯树枝。高尔基在那根树枝突凸的一端画了两个小圈,真是画龙点睛,使那枝毫无生命的枯枝一变而为张牙舞爪的怪兽了。它卧在案头上确实耐人寻味。
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告诉我们,高尔基对东方的,尤其是对中国的民间艺术创作很感兴趣。就在这间工作室的一侧,树着一台玻璃橱柜。那里,上上下下摆满了各种骨刻,其中最多的是中国的牙雕。据说这里陈列的只是他后期收集的一部分。早年搜获的一百一十五尊青铜佛像,全部赠送给列宁格勒博物馆充实东方部和中国部的展品了。
小说《铁甲列车》的作者依凡诺夫曾经这样记述下高尔基畅论中国艺术的情景:“二十年前参观的那个博物馆,宛如昨天才看过一般。他的记忆力真是惊人!他谈得津津有味,如同带我们看完这一架展品又去看下一架……高尔基纵谈中国历代的文化。时间没有磨消他的记忆,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也颇为欣慰。但当话题转到天才上时,他讲得更是有声有色、亲切动听:
“中国是个天才的国家,不过对欧洲的文化影响不大。因为那里的天才毕竟遭受了蹂躏、压制……”倘若高尔基能活到今天,能来到我们新的中国,能看到我国在百花齐放的方针下蓬勃发展的民间艺术创作,他又该怎样加以赞赏呀?!他不是曾经渴望到中国来吗?远在1900年,义和团反帝斗争震撼世界的时候,他从乌克兰一个偏远村庄两次写信给他的挚友契诃夫,鼓动他同道来中国。那是多么动人的一封信呀!他写道:“中国的念头在折磨着我。我非常想到中国去!很久以来,我从没有像这样强烈地想过什么事。你不是也想到远地去旅行——一同去吧?真去吗?那就好极了!……”
高尔基没能实现这一愿望,但是他对中国的兴趣,一直没有减少。代他来到我国的是他那大量译成中文的著作。其中有不少篇洋溢着对中国的向往——从自传体小说到晚年一针见血的讽刺文。在小说《夏天》里,高尔基就通过主人公格涅多依对中国人做了这样的评论:“我一见他们就觉得亲热”。接着,格涅多依以真挚的口吻赞美勤劳而又酷爱和平的中国人民:“他们在斗争,在种地……他们把自己的土地弄得多么好呵,我的天!那简直是给新娘子铺褥被,而不是耕地呀。这才是真正的劳动人咧。为什么要跟他们打仗?他们是绝不希望战争的……”
高尔基的工作室紧连着他的卧室。卧室不大,斜对入口的角隅立着一只简便的洗脸台。
“高尔基总是晚上入睡前刮好了脸,以便腾出早晨的可贵时间,来从事其它工作。”
一张单人床放在卧室中间,一头顶着墙壁。床头栏架上系着一只挂钩,可以吊挂电灯。床头左上方的壁上装着一个小型书架,摆着几本世界文学名著,这也是在他的编辑下出版的头几种,原定好像准备出四十本,他死后,已出了一百多本。
靠床有个茶几,上面摆着一张照片,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的脸,从相框里望着你。谁呢?我们在猜想。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却指着依着门框的马尔华说:“呶,就是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卧室洗脸台前,有一架三面嵌着玻璃的立橱,里面有些高尔基的日常生活用具,药品,还有一根人参,显然年代已久,人参有些焦黄。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告诉我们,大概在1924年底,高尔基住在卡普里岛上时,有几位中国人去探望他。知道他身体衰弱,便给他带去了人参,作为礼物。不过,这根人参,高尔基一直随身带着,没有服用。人参保存下来了,陈列在那里,好像也在述说言语表达不尽的情谊。
我们来到书房。高尔基在这个寓所里共有一万左右册藏书。其中有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著作。这位从底层出来的高尔基正是跟马列主义结合之后,加上他个人的革命实践,以及跟列宁和斯大林的友谊,使他掌握了科学的共产主义思想武器,在前进的道路上,克服了自己的某些错误思想,为党、为世界无产阶级树立了不可磨灭的功迹。
“大约在三千本书上留下了高尔基的批语。”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说着,顺手抽出几本书来。有的用彩笔划了道,有的留下了眉批。在十九世纪俄国民主主义作家艾尔杰耳著的一本书上,文前附有列夫·托尔斯泰的序言。托尔斯泰在序文中认为挽救俄国的不是革命力量,而是宗教力量。高尔基就在老文豪的名字前写了一个替他伤心的“咳!”字,这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包含着多少问题呀!
从书房又走进了餐厅。这是最大的一个房间。靠窗停着一架钢琴。高尔基全家平时在这儿进餐,同时,这儿又是会见来访者和同文学家聚会的地方。在三十年代初,就是在这个客厅里,高尔基和各种派别的文学家们进行了多次交谈,研究如何同心协力创造伟大的先进的苏联文学,帮助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建设,从而为成立统一的苏联作家协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就是在这个大厅里,斯大林向文学家们道出作家是
“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一名句。
我们向高尔基的儿媳——好客的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表示感谢,并跟他们全家人告别。临行时,她说:“高尔基的晚辈中间今天只有妮娜没能见到中国客人,她回来时,一定会很难过。”
偏巧就在这时门铃轻轻响了一下,门开时走进来一个俊俏的十一、二岁的姑娘。她手里提着书包,绯红的脸上闪动着一对水汪汪的蓝眼睛。从她的相貌上可以猜想到是这家里的人。
“你就是妮娜吧?”我们逗趣地问道。
“是呀!你们是谁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我们之间扫来扫去。
纳杰日达·阿列克塞耶芙娜像赠送给她一件心爱的礼品似地说:“从中国、中国来的客人!”妮娜的脸立刻开朗得更可爱了。
“你知道中国人吗?”
“知道,中国人是我们的同志和弟兄!”
好孩子!伟大的高尔基在将近五十年前写给孙中山先生的信中,说的正是这一句话:“我们,在精神上是弟兄,在志向上是同志。”如今,这一崇高的思想,已在中苏两国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民的心中开了花。
我们走出这栋楼房,看着在阳光下新开的花朵,不由得想起高尔基对他儿子说的话:“如果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在一生里,只给人们留下美好的事物——花朵、信念、对你的欣喜的回忆——那么你的生活将是轻松愉快的。那时候,你会感到一切人都需要你,而这种感觉会赋予你一颗高贵的心。记住,给予人们永远比取自人们要愉快得多。”
我望着满院的阳光、春花,想着,高尔基给予我们的何止这一点,还有人间最高贵的一颗伟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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