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1阅读
  • 0回复

菱角和莲蓬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7-08
第8版()
专栏:

  菱角和莲蓬
  杨教
洪湖水呀,浪呀哪浪打浪呀,
洪湖岸边,是呀哪是家乡呀……
听到这歌声,无端地有些怀乡之念了。有人说,革命者家在四海,是不应该有游子情绪的,但我每每有感于日新月异的变化,就常不免要想想家乡:不知家乡是否也变得这样甜美?真想描绘出对家乡无限向往的心境。可真提起笔来,又有些茫然了。思来想去,终于想起了家乡的野物:菱角和莲蓬。
我家是南方一座小镇,它的大部分房屋是建立在一条大堤上,称堤街。堤外,横着滔滔的长江;堤内,直淌着一条河,是通洪湖的。河水把小镇分为东西两岸。打开家屋后门,就可以看到这条清澈的小河:河水映着蓝天,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乌红的木船。长长的跳板直伸河心。这时,就可以看到从河的下流飘来几叶扁舟,像在一天云海里浮动着,不时从那儿传来清脆的一声:“卖……菱角呀!”
一到天热,菱角就成熟了。听祖母说,春天里,湖面上开遍了细小、微红的白花,远远近近铺向开去,像是姑娘绣的嫁褥。花开过后,水就成了深浓的茶色,人知道,野菱成熟了。这时姑娘们就戴着大大的宽边竹凉帽,坐在一个大的木盆里,漂到湖水里采菱去。你知道菱角是什么样的么?最常见的是两支角的,像一顶小小的和尚帽,只是梢尖儿都长着刺。此外,还有四角的,六角的;有的像八卦,有的像茶壶,式样多极了。为了怕刺手,姑娘们手上都裹满了麻,不用采,菱角就自个儿沾上来了。
于是,小镇上就出现了卖菱角的。卖菱角的大都是些年轻的妇女,满满地挑了一担,菱角是用水煮熟了的,用几张大的荷叶盖着。买菱人怕菱米不足,时常要事先问:“好不好呀?”这时她望你笑笑,从筐里拣起一颗,“?嚓”一声,用牙咬成两半,白白的米颗就落到嘴里了,再把空壳给你看看。你满意了,就叫你自家量升子,有时,她会出你意料地自筐里再撮一把给你,说:“添一点!”
那吃法也真多。除了连壳煮之外,有的把菱角晒干,用刀剥出菱米,磨粉做成微紫的菱角豆腐,有的就生剥出来和辣椒一块炒着吃;有的掺在饭里。……那滋味,有的是清脆的,有的是粉甜的,生吃熟吃,都可以闻到一种湖边水草的清香。回想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与村童们一块到野外去,脱光了衣服跳到水里捞野菱,不注意被刺着了,一边流着泪,一边还啃着菱角,而那些聪明的孩子,还会用一把小刀,在菱角上剜一个小洞,用妈妈的衣针轻轻地挑出菱肉,于是剩下一个空壳,是可以当小哨吹的。
除了菱角,就是莲蓬了。莲蓬也是洪湖野生的。你看过《湖洪赤卫队》么?在韩英唱“洪湖水呀……”时,小船儿正穿过一片盛开的荷花。那荷花一谢,就会长出一个莲蓬来,有如一个绿色的饭碗,下面接着一根细长带有细刺的绿柄儿。采莲人就连柄儿给摘下来,带到小镇上去卖。不带柄的就满装在大的竹筐里。买来莲蓬,从莲房里剥出莲子,青青的一粒,真像一颗翡翠玉卵,细心剥去外皮和一层薄膜,就是雪白的莲米了。吃起来,又香又脆,可口极了。吃时最好把那颗芽心去掉,因为它是苦的。如果你有耐心的话,也可以把它收集起来,晒干后用来冲茶,味道醇厚而芬芳。
除了吃外,有兴致的人,还细心地把莲子从莲蓬里挤出来,留下一个像蜂窝样的莲房,有着十几个小窝。人们用小线把它吊在门口,把小窝里装上水,撒些菜子、绿豆,不几天,就从那儿长出青嫩油然的小苗来,水淋淋的,大热天,看去有无限的凉意。夜里歇凉,远处传来了轻远的铃声,那是卖莲子汤的……
离家十几年了,再也没有吃过家乡的菱角和莲蓬了。只是有一次在一个大城市里,与友人扯到吃菱角,我自然是大加赞赏,可是友人却漠然说:“街上有的。”我于是欣然去买:个儿比较大,是论个卖的,紫青色,称作“家菱”,吃起来满口水,缺乏家乡野菱那种干甜的“野”味。于是我想起鲁迅曾有过的感情了:他喜爱家乡的黄瓜、茭白、香瓜,也有菱角,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曾是他思乡的蛊惑,而后来真吃上了,也不过如此,然旧来的意味犹存,嗟乎它要哄自己一生了。
但我不相信它会哄我,不但不信,反而固执地相信,如果我有一天真尝到家乡的菱角与莲蓬,那滋味,只能是更甜,更美的!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