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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粜米—喜剧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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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7-12
第8版()
专栏:艺术短简

陈州粜米—喜剧性 李健吾
《陈州粜米》是元曲作家中一位伟大无名氏的公案戏。包拯是当时人民喜爱的一个前朝清官。受尽封建统治机构和宗法社会迫害的老百姓,对他像对严父一样感情真挚。他是公正、智慧和胆量的化身。铁面无私成了形容他的性格标签。不少公案戏借重他来做翻案文章,他的戏剧作用正如神仙作用那样一目了然。
公案戏是悲剧吗?你问的有意思。《窦娥冤》是公案戏,又是悲剧。《陈州粜米》的第一折,写出张?古敢于斗争的性格和赃官把他打死的事实,可以说是悲剧,不过仔细一想,这还只是第一折,一切才开始,一切只为引出包拯到陈州勘断,也就不便冒然把它说成悲剧。是不是悲剧,还要看主人公的性格在事件发展中的作用。这出戏的主人公是雪冤的包拯,不是屈死的张?古,判断它是不是悲剧,就必须从包拯的性格入手。
无名氏给我们创造了一个鲜明的有趣的包拯形象。从包拯上场起,剧作者利用他的表白,极力刻划他的告老心情。他来到相府,只为“致仕闲居”。他似乎已经倦于和特权人物斗争:“我和那权豪每结下些山海也似冤仇,曾把个鲁斋郎斩市曹,曾把个葛监军下狱囚,剩吃了些众人每毒咒。”他有内心波动的一面,还有本性幽默的一面,他唱:“待不要钱呵,怕违了众情;待要钱呵,又不是咱本谋。只这月俸钱做咱每人情不彀”。这是一个“我把那为官事都参透”的“白髭须老儿”。他真“参透”了吗?就在他刚刚拿定主意,“从今后,不干己事休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喊冤,不由脱口就道:“兀那小的,你哪里人氏?有什么冤枉事?你实说来,老夫与你做主。”我们这位有匠心的无名氏,表面上刻划包拯消极,实际上却正在写他有人无己的性格,不正面写,比正面写还要生动。
从第三折起,包拯的幽默性格得到具体的说明。他的性格有平易近人的一面,而这一面在这里又和谐地和他的严肃的一面结合在一起。我们今天的包拯形象,却几乎只有严肃的一面了。他没有威仪,传说中的王朝、马汉也不露面。他始终只带一个跟随、一个有寻常人毛病的丑型跟随。正如《元曲选》插图所显示的,包拯的衣著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装束。也只有外表越像庄家老儿,回头和陈州的妓女王粉莲遇在一起,也才越会逸趣横生。原来是妓女从驴上摔下来了,“自家挣得起来,驴子又走了。”她一眼看见我们的庄家老儿,连忙就喊:“兀那个老儿,你与我拿住那驴儿者。”他真就过去为她拿驴,扶她上驴,为她牵驴,一直牵到接官厅。没有这样一个土老儿形象,没有这样一个幽默性格,这场难以言传的喜剧也就不会出现了。你想想看,包待制为烟花牵驴,对比多大,境界多妙!妙的又在他自己完全意会得出:万一让按察司和御史台撞见,那还了得?“本是个显要龙图职,怎伴着烟月鬼狐缠?可不先犯了个风流罪,落的价葫芦提罢俸钱。”
这场私访(其实不是私访)性质的好戏已经很绝了,接着我们看到又一场好戏。两个赃官看在侑酒的妓女份上,赏他酒肉吃,他拿给驴吃,惹怒赃官,把他吊在槐树上。好笑的是:他们来到城外接官厅,专诚迎候钦差,不料却把钦差高高吊在树上。妙的又在他不许跟随说破,末了还亲自把烟花扶上驴,始终没有露像。
第三折这两场绝戏,可以比美任何一出喜剧。它们的喜剧性是和剧作者赋与人物的性格分不开的。你明白,喜剧性是根据性格发展而出现的隽永境界。意想不到和不伦不类让我们觉得好笑。噱头和俏皮话引人发笑,但是不见得就能构成戏剧的力量。第四折继续前一折的喜剧发展,迅速推翻赃官和妓女的虚假优势。同时又拾起第二折赦书的线索,让包拯救下张?古的儿子的性命,不过勉强了些,缺乏第三折两场戏的可能性。
这样看来,《陈州粜米》该是喜剧了吧?是的,可以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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