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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孔子的“仁”和“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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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07-23
第5版()
专栏:

论孔子的“仁”和“礼”
关锋 林聿时
孔子在教育事业方面,是有重大成就的。但是,孔子的政治学说,有进步的方面,也有保守的方面,并且保守方面是主要的;而从他中年以后的实际政治活动看,则更是保守的、反动的。和他这种具有两面性的政治学说相适应,他的哲学贯彻着折衷主义。其中虽有唯物主义的因素或倾向,但从基本方面看,他的世界观是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的折衷杂拌。
“仁”,是孔子政治学说的核心。要了解他的“仁”的学说,必须和他对“礼”的观点联系起来考察。在他那里,“仁”是“礼”的内容,“礼”是“仁”的形式;而恢复“礼”又是目的,“仁”又是恢复“礼”的一种手段(如他说“克己复礼为仁”)。
孔子所谓的“礼”,即是周礼,即西周的一套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这是奴隶主贵族等级社会的上层建筑。这套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所由以出发的基本思想,就是“上帝”观念(承上帝的命令)和“亲亲”观念。进入春秋时代,这套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已经呈现出土崩瓦解之势,即所谓“礼坏乐崩”的时代;到了春秋后期,更是成了一具徒有形式的僵尸。这一点,从下列几端表现了出来:
(1)僭越——诸侯僭用天子礼,大夫僭用诸侯礼以及天子礼。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春秋》《左傅》也是书不胜书的。
(2)废坏——诸侯对周天子不朝不贡,周天子也在或者说不得不破坏礼。例如“王贰于?,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左传》隐公三年)“周郑交质”,周郑已俨然成为敌国。
(3)五霸除楚径自称王外,也是假天子以令诸侯,而实行兼并,把小国、弱国作为自己的附庸(即所谓“与国”),或干脆灭掉,置为郡县。这就是所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到了春秋后期,各国大夫专政,则是“礼乐征伐自大夫出”了。
(4)臣弑君、子弑父、弟弑兄,层出不穷。
(5)许多礼仪已成虚文。例如“告朔”之礼。按“周礼”,每年秋冬之交,周天子把第二年的历书颁给诸侯,这历书包括那一年有无闰月,每月初一是那一天,因之叫“颁告朔”。诸侯把这一历书藏于祖庙,每逢初一,便杀一只活羊祭庙,然后回到朝廷听政。这祭庙叫“告朔”,听政叫做“礼朔”或“听朔”。据《论语》记载,鲁君早已不亲临祖庙,而且也不听政,但是每月初一却要照例杀一只活羊“虚应故事”。
(6)而且许多礼仪,如吊唁、庆贺、献俘已经成为列国办外交、搞阴谋的手段。例如“献俘”本是诸侯对周天子之礼,这时强国打了胜仗,却向自己的盟国献俘,以示武力强盛,令其慑服。 ……
总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一语,就道破了周礼的崩溃。所以孔子也叹气:“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八佾》)鲁国是周天子的宗国,号称礼乐之邦,但是,实际上这时除了保存了丰富的周礼典籍之外,也不过是保存了更多的虚应故事的形式而已。
周礼的崩坏,正是当时社会经济基础的变化在上层建筑中的反映。这时奴隶主贵族已经腐化透顶,一方面无力维持周礼、不准人僭越(如周天子对诸侯,春秋后期各国诸侯对大夫),一方面他们常常也不能以周礼约束自己,而乱礼也就习以为常。这时新兴地主、商人的经济力量已经发展起来,由奴隶制向封建生产方式转化,由奴隶主贵族分封制的部族国家向封建地主的政治国家转变,已经在急遽地进行着。周礼当然必然破坏,而成为不可挽回的了。所以,这时在实际上是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大家在一步步地毁坏周礼。
在这种情况下,新兴地主阶级的进步的政治思想家,主张以法治代替礼制(战国后期的荀子也主张礼,但是我们翻开《荀子》和《左传》比较一下,就可看出:荀子主张的礼和周礼是有原则上的区别的)。老子,这位代表没落奴隶主贵族的哲学家,也认识到周礼是不能恢复的了,他从诸侯大夫对周礼的僭越和利用出发,认为“礼”是“乱之首”。但他坚决反对法治,而要以绝对精神之类的“道”代替“礼”。总而言之,他是向奴隶主贵族献“无为而治”之策,以维持奴隶主贵族的统治。这个问题,在拙作《略论子产和老子》一文里讨论过,这里不再重复。
孔子对周礼是什么态度呢?简单地说就是他主张恢复周礼,要用他的“仁”把周礼复活起来;当然这是保守的。但是,他的“仁”却具有进步意义,所以实际上他对周礼是有不小的修改的,当然充其量也不过是适应形势进行改良而已。
关于“仁”和“礼”的关系,在孔子的学说中是怎样的?在以下两点,表现得最清楚不过了。
(一)“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
这就是说“仁”就是要“复礼”。“克己”是他的“仁”的一个内容,他认为“克己”才能“复礼”,而“复礼”则“天下归仁焉”。可见,不管他思想中有何矛盾(后面再详细讨论这一点),他的“仁”的学说,是要达到“复礼”的目的。这样,“仁”就是“复礼”的手段;另一方面,“复礼”才能“天下归仁”,“复礼”又是实现他的“仁”的学说的手段。他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是“克己复礼”之目,当然在他看来,违“礼”是不仁的。我们讨论孔子的“仁”,必须把握住这一点。
(二)“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
用今天话说,这里是说的形式和内容。“绘事后素”、“礼后”,就是说“礼”是第二位的东西。什么是第一位的?就是
“仁”。“仁”是“礼”的质、内容、灵魂,“礼”是“仁”的表现、形式。
孔子看到了当时周礼已是徒具虚文,他对此非常痛恨(《八佾》篇表现得特别明显,这在拙作《略论子产和老子》中已经讨论过),这也是和老子相通的地方。但是,他并非不注重和废弃周礼的形式,而是要充实以内容,这和老子就不同了。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八佾》)——鲁君已经早已不亲临祖庙行“告朔”之礼,子贡主张不必每月初一杀一只活羊去虚应故事了。孔子却坚决反对。子贡主张既无内容,形式也不必保存了;孔子主张,既无内容、徒具形式,就应该去恢复和充实内容。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子罕》)——礼帽,原是用麻料做的,当时大家都用丝料。对这一点,孔子还算“开明”,他说这是“俭”,“吾从众”。但这是为当时生产条件所规定的事,而且与“礼”的实质、内容没有关系的。关系到实质和内容的,他就很顽固了。按着“周礼”,臣见君先在堂下磕头,然后升堂又磕头。而当时,大家都免除了堂下的磕头,只升堂后磕头。孔子说,这是倨傲的表现。所以他要“虽违众,吾从下”。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殁,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阳货》)——这个几次被孔子大骂的宰我,确是比较有头脑的,他抓住了“周礼”的矛盾:治者“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可是“周礼”却规定“三年之丧”。他认为“三年之丧”太久了,一年就可以了。但是,孔子却大骂了他一顿,说他“不仁”。可见在孔子看来,守“礼”和“仁”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孔子反对的是“临丧不哀”,他坚决地坚持“三年之丧”,而充实、恢复它的内容。
“礼坏”是由于阶级关系的变动。孔子要“复礼”,也是从调整人与人的关系(实际上是阶级关系)上打主意。这就是他的调和阶级矛盾的“仁”了。
许氏《说文》:“仁,亲也,从人从二。”《孟子》、《中庸》也给孔子的“仁”下了个抽象的形式的定义。《孟子》:“仁也者,人也”,“仁,人心也”;《中庸》:“仁者,人也。”从抽象的形式的定义来说,孔子的“仁”,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孔子的“仁”的学说,就是关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学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具体的,当然,孔子关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学说,也是具体的。
《论语》中“仁”字,约近六十见。但孔子自己对“仁”没有下什么定义。我们不必咬文嚼字,只要抓住它的基本精神就够了。
从原则上说,孔子的“仁”有两条纲领,这就是:“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雍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这两条,都是从“己欲”出发,而“推己及人”。两条合起来,就是他的“吾道一以贯之”(《里仁》)的“忠恕”之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也就是“忠”;“己所不欲,勿施与人”也就是“恕”。这不是很进步的吗?问题还不是这么简单,对上边的两条纲领,抽象的看,是不能把握到它的真正的具体内容的。
他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实际的具体内容,主要的是要改善和维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关系,改善和维持原来的阶级统治的关系。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他的回答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颜渊》),就是:君要像做君的样子,守君的礼;臣要像做臣的样子,守臣的礼;父要像做父的样子,守父的礼;子要像做子的样子,守子的礼。要做到这一点(即恢复周礼),大家都要讲“仁”,都要“推己及人”,对人“忠恕”,这是双方面的关系,不是单方面的对他人的要求。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他又说:“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八佾》)可见,他主张的改善君臣关系就是“君”对“臣”要以礼,臣事君要忠,上对下要宽,下对上要敬。当时各级贵族以及新兴地主、商人都在逞己之欲违礼、僭礼,所以孔子要大家推己及人,对人要礼,以改善关系,这就是“仁”了。
在父子、兄弟关系上则主张孝悌。孔子认为孝悌是仁的根本。当时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所以孔子要改善这种关系特别强调孝悌,这和他的“亲亲”观念是完全一致的。“周礼”本是从“亲亲”观念引伸出来的,而他的“复礼”之“仁”则是要从“孝悌”引伸出来。他的“孝悌”是属于“亲亲”的范畴的。他说:“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泰伯》),正是说明“仁”和“亲亲”的关系的。
调和贫富两大阶级分野的关系,就是“贫而无怨”、“贫而乐”,“富而无骄”、“富而好礼”。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学而》)——“贫而无谄”还可能引伸出贫要有“骨气”,跟富者不合作的思想,所以孔子要特别强调“贫而乐”。
孔子还说:“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宪问》)。这是在强调“富者”的“无骄”“好礼”一面。他说:“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子路》),“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宪问》)。很显然,他强调上要“好礼”,无非是为了使民不敢不服,使民“易使”,使民老老实实的被统治、受剥削。另一方面,他更强调“贫而无怨”、“贫而乐”的一面,即要贫者安于现状,不要怨上,而要克己守礼。他说“好勇疾贫,乱也”(《泰伯》),“疾贫”就要闹乱子,所以他消极方面主张反对“疾贫”,积极方面则提倡“贫而乐”。
孔子的“仁”特别强调“克伐怨欲”,尤其强调贫者、在下位者勿怨。他说:“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宪问》);在他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后,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在邦无怨,在家无怨”(《颜渊》)。强调在下位的无怨、尽臣道事君,他自己也是感觉到了的,如说“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八佾》),所以他并不像子贡那样强调在下的“无谄”。大概,当时有人骂他“谄”吧?这也是他老先生的苦衷。请看下边这则材料,是很有意思的。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陈司败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熟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孔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述而》)
鲁为周天子的宗国,而且是最保守的。孔子的行其政治主张,就企图以鲁国为地盘,他的希望是“齐一变而至于鲁,鲁一变而至于道”(《雍也》)。但是鲁君也在僭礼、违礼。按照周礼,是“同姓不婚”;“不争气”的鲁昭公却娶于同姓的吴国,乱了礼,只好不称其夫人为“吴姬”,而称为“吴孟子”,加以遮掩。按照周礼,孔子就该责备昭公;同样按照周礼,他应该“臣为君隐”。在这个问题上,孔子采取了“臣为君隐”的为臣之礼,所以他答复陈司败的“昭公知礼乎?”之问,曰“知礼”。陈司败以他的“君子不党”批评他,而昭公违礼的事实俱在。这样,他就陷入了自相矛盾中,所以只好对他的弟子巫马期说“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略以解嘲了。大概也是这种缘故,所以说出了“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孔子站在鲁君方面说话,为鲁君护短,不管鲁君是否违背了他要坚持的周礼;大约这就是他的“事君尽礼”、“克伐怨欲不行”了。但他对于僭礼的季氏却是不客气的。
孔子于强调在下者、贫者无怨的同时,也要在上者对在下者让步。如:“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颜渊》),然而,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使民“易使”,并且紧跟着就谆谆告诫在下者“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由以上所述可见:孔子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的“忠恕”之道,不过是在旧制度、旧规范的范围之内,调和人与人即君臣、父子、兄弟、贫富之间的关系。
孔子用他这一套“仁”和“礼”的学说,来调和阶级矛盾,一方面主张“和”即调和,一方面反对争,反对在下者、贫者起来斗争。“礼之用,和为贵”(《学而》),就是说,以“仁”复“礼”最大的用处就是“和”(即调和阶级矛盾)。他说:“君子矜而不争”(《卫灵公》),“君子无所争”,如果有所争的话,那就是比赛射箭,当比赛射箭的时候,双方相互作揖而后登堂,射箭完毕,走下堂来,而后作揖喝酒。这种“争”,是君子(《八佾》)。他只承认遵礼比赛射箭之类的“争”。他反对的争,实际上是在下者、贫者起来斗争和统治阶级的内部斗争。
根据以上所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孔子的“仁”和“礼”的学说,基本上是站在奴隶主立场调和阶级矛盾的改良主义,基本上是保守的。
那末,其中还有什么进步内容呢?概略言之,即是:
(一)把君臣、父子、上下、富贫、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守礼,看作双方面的关系,主张对民有所让步,如说“君子”“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公冶长》)。这对于传统的周礼精神有所修改。这在当时还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继承孔子学说的儒门“亚圣”,从这里向左发展,引出了“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观点。
(二)他从以血统为纽带的氏族制度中初步发现了个人,虽然基本上仍然把个人束缚在周礼的规范之中。发现了个人,这是他讲“仁”的前提,“仁”就是“君子”,不仁即是“小人”,这也是对周礼传统的修改。他说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子罕》),这表现了他对于个人人格的尊重,在他的“忠恕”之道中也多少表现了这种精神。当然,这又必须服从他的“复礼”的要求,实际上他是硬要夺违礼的“匹夫之志”的。(三)周礼本是“礼不下庶人”的,即礼只对贵族,不包括平民。孔子却要把礼下到庶人,即包括平民。这一方面,因为他本人是平民身份。另一方面是由于阶级关系的变动,原来贵族的子弟有不少降为平民,原来的平民也有少数的升为握有经济势力的地主和商人。要“复礼”,客观实际也使他不得不作这种修改,把平民包括到礼的对象中去。(四)主张“尚贤”,这是孔子的“仁”的学说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尚贤”是和周礼的传统相违背的。“尚贤”,在当时已成为事实(拙作《从春秋时代的尚贤政治谈谈老子哲学》讨论过这一问题,这里不赘);孔子本人及其弟子也要作官,“学而优则仕”、“学也禄在其中矣”,所以不能不主张尚贤,虽然它和周礼违背。因为不是“尚贤”政治,如孔子及其弟子者则不能登上政治舞台,而他们不登上政治舞台,则不能实行他的“仁”政,也就无从恢复“周礼”了。
如前所说,从基本方面说来,孔子的“仁”和“礼”的学说,就是改良主义。就是基本上站在奴隶主立场调和阶级矛盾。正是为了调和阶级矛盾,所以孔子打着“爱人”的招牌,有时他回答什么是“仁”的问题,就说“仁”即是“爱人”,如“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颜渊》)他所说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就是他所主张的“爱人”的原则。
“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说法是抽象的,但孔子的“爱人”却是有其具体的阶级内容的。这一点,前面我们已作过分析,这里略作补充。孔子所说的“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是不包括“民”(奴隶)在内的。《论语》在使用“人”和“民”这两个词上,是有相当严格的区别的。赵纪彬同志的《释人民》(见赵著《论语新探》)一文,对此作过详细的考察和分析。我们认为,他所得出的同“人”(指奴隶主阶级)相区别的“民”系指奴隶阶级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一部《论语》没有一个地方提到“爱民”,也没有一个地方说“己所不欲,勿施于民”。或者可以拿出“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来反驳,但是,从前后文来仔细思索一下,那是不能作为反驳上述论断的根据的。子贡问孔子:如果有人“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怎样?可以说是“仁”了吧?孔子回答说,那里止于“仁”,那简直是“圣”了,尧舜也是做不到的哩!(《雍也》)很显然,孔子正是把“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看作不现实的,接着就说,他所说的“仁”只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并不是子贡所说的“博施于民”。
关于这个问题,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孔子自己的说法,也不是“超阶级”的。他公开地明确地说出了君和臣,君子和小人,人和民的等级分野。他把种庄稼、种菜看作小人之事,公开地说:“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阳货》),“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泰伯》),“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子张》),“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学而》)。很显然,民是“使”的对象,而不是爱的对象,如果说对“民”也有什么“爱”,那不过是对“民”有所让步罢了。孔子还说:“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里仁》),这就是说,“仁者”既有他所“爱”的人,又有他所恶的人。由此可见,孔子公开说的就不是爱一切人,更不是真正主张爱一切人。
阶级社会的任何时代的思想家,都不会真正爱一切人。资产阶级思想家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剥削阶级立场,故意打着“超阶级”的旗子,而宣称爱一切人罢了。但由于时代条件不同,孔子的学说并不像资产阶级那样,而是公开宣称“能好人”、“能恶人”的。
资产阶级的人本主义者费尔巴哈,引用过我们孔夫子的宝贝的教训。在《幸福论》一文里,他写道:“中国的圣人孔夫子说:‘凡一个人的心地诚实,他保持对他人如同对自己一样的思想方式,他不离开人的理性本性所赋予人的那种义务的道德规律,所以他就不把自己不愿别人向他做的事施诸别人。’(译者注:“见《礼记》《中庸篇》,原文为:‘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在另一个地方他这样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三联书店出版,第578页)费尔巴哈对我们孔子的教训,做了超阶级的抽象的解释,把他的思想强加于孔子,是为了论证他的人本主义、人道主义。
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费尔巴哈,按着他的思想解释孔子、引证孔子以论证、宣传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是有革命意义的,因为当时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主要的是和封建的“神道主义”对立的。在今天,如果宣扬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那就要起消极的或反动的作用了,因为它是和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对抗的。
孔子的仁的学说中之进步内容,在封建社会中起过积极作用,代表中小地主的思想家常常抓住孔子的这一方面抨击当权的统治者。历史上有些进步的思想家,也常常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从抽象的方面进行解释,引伸出各种各样的具有积极意义的内容。前人这样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我们今天研究孔子,对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却必须抓住它的具体内容,还孔子的话以本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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