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星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一颗星
陈希平
稻穗飘香的季节，岩戈来到了边防三连。
他穿上绿色的军服了，他再不是一个普通的佧佤汉子，而是一个人民战士！偎倚着他年青胸脯的，是崭新的冲锋枪，而最使他心情激动的，莫过于钉在红色领章上的列兵的星星了！还是在家里的时候，这颗星星就引起过他的无限情怀：荣誉和理想，光明和幸福，都像集中在这颗闪光的星星上，也许这就是佧佤人传说中幸福的北斗，如今却佩在他的领口上了！
边疆的雨季，随着攀枝花的怒放到来了，雨下得越猛，攀枝花开得越火红，这正是训练部队的最好时候。
这天，排长李钟才带着部队出去作野外训练。气候有些寒冷，风雨又摇撼着山岗，雾气腾腾，电光闪闪。
排长有时走到前面开辟最难走的道路，有时走在队伍后面照顾掉队的新兵，有时，部队停下来，他站在大家面前，向同志们介绍每一片丛林，每一条小径，河水的缓急，山峦的高低，村寨的每一个竹楼，佧佤人家的姓名……
岩戈看着排长，巍然地立在雨中，仔细向大家讲解一切，他有些奇怪，排长所了解的，比他土生土长的佧佤汉子知道的还多。这时风雨虽然在尽力摇撼山林，但岩戈觉得，对于这个部队来说，真是山摇它不会摇，地动它不会动！
部队行进又行进，跌倒了再爬起来。他们钻进了布满荆棘的老林，踏着泥泞的小路，衣服被挂破了，脸也刺起了血痕……
岩戈那顶略微大了一点的军帽，被带刺的藤条扯落三四次了，他一次一次地找回来，又匆忙追上了部队。他觉得，同志们的腿都比他迈得又快又稳，动作又利索，而他自己是又忙又紧张，顾了这顾不了那，这才感到，当兵的本事，的确要从头学起。
夜深，部队胜利归来，经过一天的劳累，战士们洗过脸，吃过饭，便呼呼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岩戈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抚他那可爱的星星。当他的手一触到军衔时，心里马上一阵紧张：糟了，丢失一颗星！他霍地坐起来，反复地检查着衣领，右边的星星倒是还在，可左边的星星连影子也没了！他摸遍了每一个角落，又在床铺下找了很久，还是不见星星的闪光。荣誉被损伤了，怎么好带着没有星星的军衔出去呢？
急中生智，他马上就想出一个“办法”来了，把带军衔的衣服打进包袱里，把另一套没有军衔的新衣穿起来。他想：慢慢再寻找吧！
三天过去了，岩戈一直心事重重。他悄悄地看着排长，因为他老觉着排长在看他。虽然入伍的时间还短，但从生活和训练中，他知道排长是个严格的人。出身孤儿的排长，受尽了生活的折磨。平常虽不大讲话，但每样任务都能出色地完成。他要求战士是严格的，操场动作，课堂纪律，毫不马虎。他衣饰整洁，经常佩带得像真正的军人，即使衣服破了，他也会很巧妙地缝补起来，尤其是那穿针引线的功夫，灵巧得真叫人羡慕。但是岩戈奇怪，这么一个严厉的人，和战士们的关系却那样亲密。星期天，战士们会抢着帮他洗衣服，帮他往菜地里施肥浇水……
岩戈摸着空空的领口有些发愁，他问自己：能永远这样下去吗？前天排长还说：一个战士的崇高品德是忠诚。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他感到自己的“办法”有点冒险，马上下了决心；再不能不报告了，他像朴实的佧佤人那样，一下了决心，就坚定不移。他跑到排长面前，把情况全报告了。
“丢了几天了？”
“三天。”
“为什么不早报告？”
“我希望……能找得到。”
“你一个人能找得到吗？”
“……”
排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来，岩戈一眼就看清楚了，这是他日夜想念着的星星！
排长用严格而温和的声调说：“丢了东西，不及时报告。我足足等了你三天，总算你主动地说出来了。”
岩戈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排长，排长跑到他的床铺上，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衣服来，把星星安在原来的位置上，用针线把军衔缀在衣领上。他一边工作一边说：
“在深山老林里钻进钻出，最要注意武器、军衔和帽徽，防备给刺条挂掉，你这颗星星，就是出去训练那天我在你后面捡到的，你看，还沾了这么些泥！”
排长很快替岩戈把军衔缀好，小心地把星星上的泥土擦去，然后把衣服还给岩戈。
岩戈的衣领上又闪着银色的星光了，他心情激动地看着排长，眼里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