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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生和立意——谈油画家余本的写生方法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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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11-02
第5版()
专栏:

写生和立意
——谈油画家余本的写生方法
  郁风
最近,美协举办了余本油画展览会,展出了作者在国外和香港的作品,也展出了回国后的作品,其中包括最近旅行东北的写生画稿。观众为他前期作品中所描写的渔民、码头工人、卖唱者的痛苦挣扎而感到情绪上的压抑,再看到最近作品中的新鲜愉快情调,又感到心情舒畅,眼前一片光辉。艺术的感染力使观众和作者起了共鸣。
今年7月美协组织了我们四人——余本、吴作人、萧淑芳和我,参观访问了黑龙江和吉林省的几个地区,令人振奋的感受是难忘的。在两个多月相处和作画中不断观摩切磋[cuō],使我了解到余本同志是一位勤学苦练的画家,凭他多年艺术实践的经验,自己摸索到一种写生方法,这种方法有些和中国画的传统方法相类似。现在仅就展出的画稿谈谈我个人的体会。
在展出的画稿中如《黑土青山》、《牡丹江边好庄稼》、《工人新村》、《麦田》、《割麦》等,都是描写我们从火车上所看到的景物。当时既不可能对景写生,连勾完整的铅笔稿都来不及,但余本同志却从车窗外,变幻千百的构图中选取了画材。这些画稿不像一般构图取景的框框,没有所谓近景中景远景的错落层次,其中如《牡丹江边好庄稼》的构图主要是利用平地上黄绿相间的田畦和一条路的横直斜线组成,给人舒展开阔的感觉,恰恰符合这一题材的特点。而这种新鲜的构图是从火车中动的变化中得到的,并非按照具体对象如实写生,但是它所表现的景物的特点和感觉,确是非常真实的。又如在展出的许多幅画稿里,几乎每张天空调子不同,云的处理变化丰富,这也是由于他随时注意观察和记忆天空色彩气氛变化的结果。根据不同题材不同情调意境和艺术形式的需要,他可以从平时观察的记忆宝库中调兵遣将,找到适合整个画面的天空调子。因此,他在作画时,是能够做到“意在笔先”的。
中国画所讲究的“意”从哪里来呢?古人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然后潜移默化融会贯通,才能画出好画。照今天的话说来,就是要通过画家的思想和修养去认识生活,“意”就是对生活观察的结果。石涛说的“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就是从生活的积累上来立“意”的意思。“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篠[xiǎo]中坐,意态忽忽,人不测其为何。又每往泖[mǎo]中通海处看急流轰浪,虽风雨骤至,水怪悲诧而不顾。噫,此大痴之笔所以神郁变化几与造化争神奇哉。”(李日华《紫桃轩杂缀》卷一)由此可想,元代大画家黄子久创作有名的《富春山图卷》,既不会是对景写生的,也不是凭空臆造的。虽然古今画家观察和认识生活的着眼点不同,虽然国画与油画不同,但作为一个画家,必须经常以认真的态度去观察和认识生活,道理却是一样的。我就有这样的体会:当我在参观访问期间,认真的去看,认真的去感觉的时候,就有许多的“意”可立;在平时,尽管也会有许多美好事物从身边掠过,却熟视无睹,无意可立。而一个画家不能单靠短期的走马看花,对生活的观察积累应该是随时随地,是一辈子的事。
余本同志出去写生,常常是拿一张纸折上几折,翻来翻去用钢笔或铅笔记录许多别人看不大明白的小画面,主要是靠记忆。他说,到了一个新地方被许多新鲜感觉吸引着,总想尽可能多吸收,多画一些小稿子,回去还可慢慢咀嚼,细细加工。但是,不论是速写稿或心里记忆,都不可能记得很完全,因此,在观察的时候,要记什么与不记什么就必然要有所选择。同时记忆也不能持久,所以还必须抓紧时间画成色彩的小稿,以后再加工画成较大篇幅的作品。
这个方法有什么好处?据我的体会,除方便和时间经济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如果对着景物写生,很难摆脱许多自然中芜杂的东西,看一笔画一笔,像是像了,但作者的“意”却看不到了。如果在当场只是画简单速写,那情况就不同了,因为用简略的笔法来画不只需要用眼和手,也需用脑子去区别一般和特殊,主要和次要,去粗取精,经过一番初步提练和概括的过程。这样,在画正式色彩稿时,就能比较自由的以速写稿为依据,又能按自己的意图去发挥想像。但能做到这点是不简单的,只有通过勤恳的劳动才能达到。余本同志的写生方法就是这样摸索出来的。
其次,在当时写生的现场上,对于构图、色调、明暗对比等等艺术处理,不可能有很多时间去从容考虑,当然,这也不是说对景写生绝对要不得,如果有对景写生的条件,在当场作画也有更直接更丰富的好处。但写生后必须加工整理。有时一幅画有了稿子、素材,还是画不下去,就是由于没有找到适当的形式来表现。也许经过若干时间以后,会从别处得到启发,豁[huò]然开朗,也就是“神游意会,陡[dǒu]然得之”,才能把这幅作品完成。正是“看似寻常却奇峭[qiào],成如容易最艰辛”。
再试举几幅展出的作品为例,说明在写生中有了新的生活感受,还必须找到相适应的新形式。也可以说不同的生活和自然的新面貌,为艺术作品中的新意境、新构图、新风格开辟了丰富的创造天地。如《气象站》一画,具体素材是取自小兴安岭一个林业点——新青,原来是草甸子的荒野,现在新开了大路,两边有百货店和剧场的大楼房,有工人宿舍和小学校的平房,在大路的尽头就有这么一个小气象站。从那里可以看到大路边许多建筑的背景,和围绕建筑的木栅和小树,以及远处的树林。但是在余本的画面上却是非常简洁的,在低低的地平线上,高高竖起两座风向杆,远处只有一排平房、郁郁苍苍的一带林海和一大片天空。这样大刀阔斧舍弃的结果,更突出了气象站和天体的关系,好像说宇宙的奥妙也照样能被这小小的气象站所掌握。而通过这样比较新鲜别致的构图和带有装饰性的色彩明暗处理,给人带入一种新的意境。又如《工人新村》的景是在火车上所见,铁路和火车本身当然不可能在视线之内,但这幅画经过修改,在新村后面不远处加了一列火车,既符合内容的真实,又适应形式上的需要。一条重重的黑线,压上画面原来嫌轻的右方,正好与左下方画面主体——斜直线构成的新村房屋相呼应。可见作者很讲求画稿各个部分的结构,也就是中国画所谓的经营位置。
综上所述,说明一个问题:画家从生活中得到感受,要把这种感受变成艺术,从素材变成作品,从写生到创作完成,这是一个不容割裂的不断创造的过程。从生活中发现和决定题材的时候,也就是立了“意”,这里面既包括自己对生活的看法、感受,也同时孕育着艺术表现形式的设想。近年来,许多画家都普遍重视到生活中去写生,这是很好的情况,但对于如何在写生过程中摆脱繁琐的自然现象的羁[jī]绊,如何提高写生的艺术构思,如何处理写生素材等,在今天都是值得探讨和研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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