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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孟丽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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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11-12
第5版()
专栏:报刊文摘

评《孟丽君》
李健吾
丁西林的六幕长剧《孟丽君》最近在《剧本》七、八月号上刊出。
孟丽君这个人物,对老的一代说来,并不生疏。她是《再生缘》的女主人公。老实说,《再生缘》前半,并不引人入胜。从皇甫少华封王拜爵之后,女诗人对自己虚构的局势显出有力的擒纵本领,矛盾达到难分难解的地步。细致的性格刻划和呼之欲出的喜剧气氛,让人感到女诗人确有出人头地处。两个假孟丽君的出场,分外显示女诗人擅长制造喜剧情节。主线自然全在郦[lì]君玉(孟丽君的化名)这方面,她有复杂的内心活动。发现未婚夫和刘捷的女儿私订终身,已经很不愉快了,何况她又十分自负呢,何况圣眷正浓呢。但是,她到底是一个女子,决不可以给后来留下丝毫口实,因而又和皇帝亲近不得。“因惭夫子嫁门生,怎反臣妻侍圣君?”女诗人这两句话,道破她的女主人公的矛盾和处境。
丁西林先生的《孟丽君》,与其说是改编,不如说是创作。他从皇甫少华得胜还朝开始,冗[rǒng]长的铺排变成轻快的进行。他保留浪漫色彩,接受几个主要场面,取消一夫三妻的情节,改变人物的历史与社会关系,同时让语言经过千锤百炼,成为文学的、喜剧的语言。《再生缘》是诗体制作,然而我们不得不说,诗体并不保证本身处处都能是诗。丁西林先生的喜剧语言的特色是有含蓄,虽然他用的工具是散文。《再生缘》的工具是诗句,诗句在这里往往既不明快,又不含蓄。明快与含蓄并不对立。拖泥带水反而妨害含蓄,细致是一种美德,然而不知道选择,就会像“舌无留言”一样,成为一种缺点。
丁西林先生在《前言》里,把《孟丽君》看成一出虚构的历史剧。《再生缘》是有特定的朝代的。女诗人看中了元朝。她很可能以为元朝的情形,一般说来,读者不怎么熟悉,对她的安排有不小的便利。尽管如此,她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蒙古族统治者和汉官员之间,在当时决不会融洽无间,也决不会全部搬用汉官仪的。丁西林先生取消元朝字样,一方面弥补了这种遗憾,一方面由于泛指起见,增加了普遍应用的意义。任何一个朝代都在这里分担到被揶揄[yé-yú]的机会。他的现实主义精神还可以不必停留在特定的历史细节上。
另一个有趣的事实,就是由于人物的历史与社会关系的改变,主要人物的性格因而也就有了改变。我们读《再生缘》,不时泛起一种疑问,孟丽君真爱皇甫少华吗?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必须从一而终。他有灾难,她必须帮他解除灾难。这是一种责任。责任自然也有感情包含在内。但是这种感情是男女相恋的感情吗?他们先前并不相识。所以如果说有感情的话,不是我们有意挑剔,真还怕她对皇帝有几分怜惜的心思。她的尴尬[gān-gà]地位和她的矛盾心理让他变成全部情节进展中最有决定性的关键人物。丁西林先生的孟丽君还是那样十全十美,然而性格却有了很大的差异。他在序幕中首先肯定她和未婚夫的恋爱关系。她在改装逃难前,亲手把她的画像送给他作纪念。她明白自己颠倒阴阳,协理朝政,有欺君之罪,但是她愿意嫁给她的情人,决不有意刁难皇甫少华。饮酒脱靴那场戏,看上去她很被动,其实她很主动。她显得分外聪明,也分外有情。然而这样一来,她的尴尬地位和矛盾心理却就轻轻转让给爱慕她的少年皇帝了。在喜剧里,皇帝一跃而为情节转变的关键人物。他比他在弹词里取得更中心的地位。
《再生缘》里的孟丽君,就性格而论,深致多了。而《孟丽君》里的孟丽君,在完成喜剧的任务上,却顺利多了。两位孟丽君各有千秋,让她们都永生下去吧。
最后,我们附带指出一点。丁西林先生在《前言》中,除去谈真实的历史剧和虚构的历史剧之外,还说起喜剧与闹剧的区别,而很难欣赏喜剧。为什么?能不能这样说呢?闹剧是一种感性的感受,喜剧是一种理性的感受;感性的感受可以不假思索,理性的感受必须经过思考,根据观众各人自己的生活经验,通过演员的表演,而和剧作家发生共鸣?对吗?有几分对,还是根本不对?确实值得进一步考虑。
《孟丽君》是一部匠心独到的喜剧作品。《团圆之后》在悲剧方面的成就,《孟丽君》在喜剧方面的成就都为现代人在处理封建社会的题材上取得可贵的写作经验。
(摘自《文艺报》1961年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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