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的哀诉——马其顿平原上的一种民间风俗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采风录

婚礼上的哀诉
——马其顿平原上的一种民间风俗
世中
去年，当我到希腊去进行访问的时候，一位希腊朋友向我介绍了当地的一种民间风俗。
“奥林帕斯山，你一定知道，这就是古希腊神话里众神出没的地方。山下舒展着广阔的马其顿平原，可真是个好地方哪！一眼望不尽的原野，什么庄稼不长？人们常说，马其顿打下的粮食，本是够供全希腊吃的……”这位希腊朋友用抒情的口吻开始了他的谈话。
“说来也怪，这一带的农民有些很特别的习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拿嫁闺女来说吧，自然也张灯结彩，有歌有舞。可隔不一会儿，四下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接着，乐队突然奏起了哀乐，参加婚礼的人都低下了头仿佛表示默哀。这当儿，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来了，那是全村最年长的老人，他带领着大伙儿向苍天呼吁：‘万能之神宙斯啊，请勿忘记我们的悲哀和痛苦！我们流的血汗比阿克西峨河的流水还多，我们打下的粮食堆得有奥林帕斯山那么高，但是我们的妻女却在饥饿中哭号！苍天，苍天！请为我们作主！请与我们同为悲哀的生涯哀悼！’
“凄戚的呼声未落，又轰鸣出隆隆的跺脚声。那是人们在向大地倾诉：‘你残忍的大地哟，你的胸怀虽曾孕育五谷，但却不能护佑五谷之主，反要将我们干枯的骸骨吞没！纵使在幸福欢乐的时刻，我们也忘不了向你控诉！’
“在结婚庆典的这个场面中，人们感到的不是欢乐而是沉痛。直到结束了这番仪式，乐队才重新奏出节日的旋律，姑娘们这才踏着轻松的舞步，伴送新娘向婆家进发。人们拨起了曼陀琳，吹响了小风笛，驴队的颈铃响叮叮……于是，狂欢的节庆达到了新的顶峰……。”
听了这位希腊朋友的介绍，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那时脚下踏着的，就是那片油黑油黑的平原啊！平原之上，奔腾着一湾碧绿碧绿的流水，发出琤琤琮琮的响声，从远处听仿佛是牧童在弹曼陀琳。这土地，这沃野，多喒亏待了人哪？但是，马其顿平原上的农民，却有满腹的辛酸要倾吐。
不久以后，在萨罗尼加——马其顿的首府，我有机会参观了一个木刻展览会，我一进去，马上就被一幅套色木刻吸引住了。画面上三顶纯粹希腊风味的大草帽，上面闪耀着正午直射下的阳光。草帽下面呢，是弯腰收割的三个农民：他们揪着庄稼，正要动手去割。虽然人脸完全被草帽遮住了，可是从他们艰难的姿态里，我似乎看到他们的脸上正落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儿，额角上，烙下了深深的皱纹。瞧，他们的腰弯得多么深，他们的大脚又把泥土踩得多么紧！看了这幅情景，我觉得简直可以听见异国劳动者迸自心底的叹息声。木刻家向我们表现的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是画面上却看不到明朗的天空；三个正在从事艰苦劳动的农民形象占据着全部视野。“阳光灿烂，气氛暗淡”，反映在画上的这个充满矛盾的现实告诉人们，今天，在这个有着古老文明的国度里，纵有肥美的土地，纵有辛勤的劳动，人民也是难于得到幸福的。
我在这幅版画前流连良久。看了这幅画，再追忆起马其顿农民渗和着血泪的语句，我再也抑止不住心里的愤怒：他们付出了多少劳动，结果呢，却既无幸福，也无欢乐。就连结婚这样的终身大喜，也笼罩上一层浓郁的哀伤色彩。那苦难，那对苦难制造者们的仇恨，该有多么深啊！（附图片）
收割（部分）　希腊　楚赫尼
——这就是文中提到的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