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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图案造型规律——对图案教学的改进意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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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11-22
第5版()
专栏:

漫谈图案造型规律
——对图案教学的改进意见雷圭元
图案这门基础课,从早年前美术学校办图案系以来老是“扯”不清楚。“扯”得最凶的是图案的基本功问题,总是忸忸怩怩地和绘画的基本功“扯”在一块,强调“写生变化”。这个名称也不晓得从那里传来的。写生呢?和绘画写生没有多大区别。有人说:“首先要画像”再去变化。我在教学中就亲身遇到了许多“尴尬[gān-gà]”的事情,学生果然把“生”画像了,可是变来变去变不到“图案”的节骨眼上去。问先生怎么“变”,我也想不出很好的答复。到现在为止凡是教到“写生变化”的先生都还认为是一件“苦事”。
因为编图案基础课教科书,请教了一些中国古代画家,在画论中得到不少启发,譬如说画国画“学画不师古,夜行如灭火”等都是切中时弊的好论据。当我看到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谈到笔墨时,他极力反对“版”、“刻”、“结”,他认为这是当时画家的“三病”。我忽有所悟,在这一方面,我倒和他的意见不一致,我认为画家的三病,正是图案家三条造形的规律。我看到汉代石刻、北魏砖刻和民间图案中的造形,就是把自然形象的“生”,用版、刻、结的手法把它画死,死了才有办法,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探取物象的大轮廓,舍其细部,夸张它的特征,要求清晰、明白的远效果。这一条规律好得很,但是为什么郭若虚要极力反对呢?我认为当时他所反对的正是工匠的笔墨,也是图案的笔墨。他特别推崇“解衣盘礴裸”的笔墨,在绘画上讲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他要的不“版”是要有凹凸[āo-tū]混圆之感,要求不“刻”是反对“勾划生圭角”。他所谓“结”就是指“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其实,这些正是图案中所追求的造形和构图的原则。如果图案极力追求凸凹,不讲求几何形(圭角)结构,不把构图“凝碍”起来,那末像云锦、蓝印花布、商周铜器上的造形和构图,怎么能出现呢?当然,图案家是追求版中有灵,刻中有活,结中有放,但是与画家不同,版刻结应该是图案的一个基本功。
“写生”教学则不然,要求如实描写和刻划细部,要求三度空间和形象生动。我们经常看到、听到介绍一件工艺品,也总是一句话:“栩栩[xǔ-xǔ]如生”。我认为这是误解了图案和工艺美术的特征,是极力想要图案放弃图案,追求绘画的效果,而结果否定了图案。这是教学和批评上的一病。
古人云:“生米不能当熟饭”,我们现在的图案教学就有类似的情况,既比不上绘画,也不像图案。所以,我非常同意蔡若虹同志的文章所指出的:“油画、中国画、版画、雕塑、工艺美术等等,虽然都是造形艺术,但它们各有不同的特点;技术教学应当根据它们不同的特点和不同的需要制订不同的训练纲要,它们的共同基础是课目,是贯穿在课目中的教学路线,而不是什么‘科学的素描基础’,更不是同一种素描的方法。”(见《人民日报》1961年9月28日第七版)
我记得,我考国立艺专的时候,从来没有画过素描,原想考绘画系,结果发榜把我录取在图案系。今天看来,我的素描考试一定不及格。进了学校以后,发愤图强,画了一阵素描。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把素描的基本功与图案联系上,可能我天资太差,但是我却体会到画图案时,越是把素描功抛开,图案就画成功;越是“扯”在素描功上,图案越画不像。孔雀身上是找不到凤凰的特征的。现在,我可以大胆地说,绘画与图案的素描基本功是两条路线。学图案的如果一开始照素描功去“写生”,他就看不懂中国图案的妙处。一句话就是“不像、不像、不像”,三个不像就把图案家“镇”住了。
现在,美术学校中既有绘画基础课画“栩栩如生”的东西,图案基础课就不必跟着绘画走一个大门了。我主张图案基础入门必需直接走图案的门路,何必去绕一个大弯儿呢?我主张图案入门,首先下一番熟悉中国图案的造形规律,它是和绘画不同的。我看到一位古人在一篇雁荡山纪游上说,雁荡山的妙处,是造物者小儿时所创造的,一切山峰都是“糖担上的东西”天真烂漫。苏东坡也说写字不要忘记天真烂漫四个字。我认为图案家要多少带点孩儿气做一个不求形似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能欣赏一个瓜形的茶壶,我想天下人也一样,要用茶壶总想找一个与自然不一样的茶壶,就像原始人穿一身兽皮,为什么今天大家不喜欢了呢?就因为在人的生活中总要有与自然不同的东西。如果我们所用的家具、衣服、汽车等等,都模仿自然形象,全世界“栩栩如生”,岂不成了童话世界。所以天真烂漫又不能理解为回到原始社会去茹毛饮血。现在一些学校中上图案第一课只要求学生画像一朵花,但是没有注意或提出要求画像一张图案,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就大胆提出在学图案的第一年,在图案基础的课目中,多排些临摹中国图案造形课,少排写生课。因为古人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许多教材,什么叫“神似”,什么叫“几何形的造形”,什么叫“形式美”,什么叫“图案构成”,这些都在几千年来留下来的图案资料中很好地说明了。学图案的不首先从图案中去找学问,却向自然要“变形”,那只有“东瓜灯”、“西瓜壶”、“老玉米柱子”了。图案是富有创造和想像力的艺术,否则哪里来的阿房宫、希腊神庙、锦绣衣衫、箱笼什物呢?所谓“巧夺天工”,就是要“巧”,就是要“夺”。假使说只会把自然再现,那就是“蠢”,就是“投降”自然。
图案的源泉是自然,这一点不能否定,但是不否定也不等于完全拜倒于自然。孔夫子也是一个懂得图案懂得装饰艺术的人,他提倡“六艺”来提高人类的物质和精神文化。春秋战国以降,唐宋以前,工艺品上的图案总是以“形式美”取胜的。生活中既要自然美,又要“形式美”。中国人民欣赏形式美的眼睛,可以说是很高的。连一块冰冷的石头,都要把它堆成出神入化的假山。“形式美”中包含着一个“假”字,真假是一物的对立面,为什么要看戏呢?真的生活不都是戏吗?为什么要创造各种形式的茶壶呢?弄个瓢儿不也可以沏[qì]茶吗?来源于自然,要看个“来”字,如果来了不能再回去,那么杀一只羊吃就得了,何必还要创造烤、涮[shuàn]、抓、爆之法呢?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去直接模仿自然了。当然,素描还是要画的,就是要把目的弄清楚,就是学图案的也要分别各个专业的目的而安排课目。最怕炒一锅菜,混淆[xiáo]不清,结果要去的路不明,虽然素描画得很好,但与专业愈离愈远。
源与流是图案家的两个翅膀,缺一不能高飞。但是在学习图案的基础来说,先流后源,逆流而上看源头,比从源顺流而下要实际一些,因为图案还有实用的意义,还有形式的创造,还有材料的制约等等。它的源不像绘画那样而是迂回曲折流下来的,从古人的图案创作中要借鉴的东西很多,太多花时间在绘画锻炼上,一定会占用学习图案基础的时间,所以绘画的一套“系统”也有必要加以改革。图案家就是学习绘画,我以为多学一点中国唐以前的画风和欧洲文艺复兴以前的画法,倒比较接近图案些。目的因为那时的绘画基本上是为工艺服务的。
总之,工艺美术学校中的图案教学要改变,绘画教学也需要改变,提出一些意见来就教于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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