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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麒小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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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12-20
第6版()
专栏:剧评

观麒小记戴不凡
小和大
萧恩打鱼,周信芳先生用的是一副舞台上用的小网。他在撒网之前,先用双眼朝前方扫视了一下;撒出手时,幅度很宽;撒出以后,身躯继续在急遽地摇晃着,但却全神倾注,凝视着身前一两丈远的地方。于是,一副像儿童玩具似的小网,却变成真正在江上捕鱼的大网了。周先生手中使劲握着绳,不时眯一下的双眼闪闪有光,似乎把烈日照耀的滚滚波涛上的反光也表现出来了。
他是把手中的小道具,当作为真是萧恩父女衣食所赖的鱼网来演的。情真则景真,小道具乃成大鱼网。眼睛固是心灵之窗,但有情则有景,它又何尝不可以成为演员描写景物的绝妙工具。可以设想,如果演员在撒网之前,不先向前——“水面上”扫视一下,或者稍稍走神,去注意一下落在脚前的网;或者,网出手后他的双眼不是注视着前方,那么,这将不是萧恩的大鱼网,而是演员的小道具了。
静和动
萧桂英捧茶上唱四句摇板的时候,萧恩在一旁打盹。
我一边听童芷苓的优美歌唱,一边注视着周先生的表演。只见萧恩坐下后,睡思欲来,要睡而又不想睡,但又不觉瞌睡上来;桂英捧茶近前时,他几乎重入梦乡了。从双眼疲困,半张,微垂,欲睁,半闭,以至渐渐合上来,层次很清楚;加上颈项难支,上身摇曳襟袖半弛,活演出了老英雄宿酒未全醒的神态。
我想起以前也有人在唱完这段快三眼坐下时饮场,想起有人坐在一旁打个呵欠就闭目养神,……但是,周先生从坐下一直到伸手拿茶,他的表演没有一秒钟是停顿的。这虽是萧恩的“静”态,但这位卓越的艺术家却始终在“动”着。
周先生抵京次日,他和我们谈到谭鑫培。他说谭的特点是“动”的。——这是说,谭不单是站着唱唱而已,他浑身有戏。看周先生演萧恩,甚至于“静”中也在“动”着,不仅浑身是戏,而且没一处空隙,从头到尾是戏,是好戏,怪不得使人目不暇给了。
船和岸
萧恩受杖回家以后,坐立行走之间,始终使人深深地感到他臀上的创痛。但是,周先生演他上船解缆以后,却使人感到这是萧恩在船上,是船在行,而不是有杖伤的人在走。及至上岸到丁府那一段,萧恩的行步又不是那么顺当,在要去报仇的急促步伐中,犹使人想起他余痛未已。周先生多么善于把他所体验到的,此情此景下萧恩的一切,用逼真而又优美的形体动作和脸部表情搬演出来。我想,如果他对人物体验得不深,当然无以传神;如果他体验得很“深”,以至于完全变成萧恩,达到忘我境界,他为什么又能把船上、岸上的表演分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他无非是在用动作、表情、唱念以及船桨、风格强烈的锣鼓,等等“工具”——“艺术语言”,在把他所知道的萧恩(而且是了解得那么深刻)的一切,尽一切可能演给观众看而已。
一锣
看周先生的戏,不能不注意他常用的“一锣”(冷棰)。一般来说,在人物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往往用“仓”的“一锣”。这一锣往往是孤孤单单的,像无数句号、逗号中的一个惊叹号。它如奇峰突起,石破惊天,使你惊心动魄。在《打渔杀家》中,萧恩父女要去杀家时,两次运用了声如裂帛的“一锣”:一次是离家门时,萧恩说家中什么都不要了,桂英“喂呀”哭起来,萧恩说“不明白的冤家呀”,突然“仓”的一声;一次是桂英问杀家之后“爹爹你呢”,萧恩说“你不要管为父了”,桂英又“喂呀”而哭,萧恩下定决心要走时,又“仓”的一声。在长篇对白中,插上一锣,调剂气氛,此其一;加强节奏,此其二;而在前后两次霹雳的锣声中,把萧恩无所反顾和留恋,坚决要前去杀丁员外的愤怒心情;把萧恩自问此去是有死无生的心情,把他以死相拚的报仇决心,全部烘托出来了;总之,两次冷棰,如画龙点睛般的把萧恩的愤怒和决心都点出来了,此其三。麒派表演以气氛强烈和节奏感强著称;在谈起这点的时候,决不能忽视周先生首创的“一锣”;也决不能忽视麒派之所以卓然成家,它除表演外,是连锣鼓的运用,都在通盘考虑之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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