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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漫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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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1-12-24
第5版()
专栏:

水乡漫笔
燕平
我常常羡慕那些生活在水乡的人们。那绿色的水,密密层层的芦苇,以及插在河滨里的渔簖[duàn],那小船驶过渔簖竹梢时发出的“沙沙”声响,都曾一再引起我无限的追忆和向往。
年来在城市生活久了,每天触目的是高大的建筑物、宽阔的马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偶然有机会在黄浦江上乘一回船,摆个渡,已经感到波澜壮阔,无限满足的了。这次,漫游了淀[diàn]山湖,才算偿还了多年的宿愿。
从地图上看,淀山湖只是上海西面小小的一块,一个手指便把它盖住了。可当你身临其境,你才发觉它是如此地壮阔无边。站在淀山湖畔放眼望去,只见苍苍茫茫,一片碧波,直连天际;那远航的白帆,宛如海鸥贴着水面飞翔的翅膀。
面对着这一片方圆百里、拥有十万亩水面面积的大湖,你的全部想像里,一定认为这儿除了湖水,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了。不,在那湖水环抱的地方,不是有一条依稀可辨的黑线吗,踏上这一条黑线,却是另一番天地了,这里有村庄,有田野,有弯弯的河岸,有葱茏的树木……它和其他陆地所不同的是多水。大大小小的港湾河叉,从淀山湖上伸展开来,像人身上的筋脉似的遍铺在每个角落。于是,整个陆地便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岛;岛的面积大至数百亩,小仅一二百平方米。在商榻人民公社党委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那张公社地图。整个公社不过二万六千亩左右的耕地面积,但却被分为近百个岛屿。连接这些岛屿的,不得不依靠那大大小小的船只了。这儿,船是活动的桥梁,是交通工具,是运输工具,也是生产工具。
商榻镇不大,却秀逸雅致。街道是沿着十字河叉蜿蜒展伸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为了节省水乡的珍贵陆地,这儿的市街特别狭小,街道两边的店铺门面,相对而立,伞形的屋檐各自伸向对方,要不是还留有一线空隙,投下一丝阳光,人们会误以为是步入了狭窄的隧道。
比较起来,那与街道并伸的小河,却要宽阔得多了;站在虹形的木桥上望去,但见嫩绿的河水清澈见底,河两岸排满了青砖或白墙的屋壁,每隔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巧整齐的石级,由岸上斜入水里,清晨傍夜,可以看到三两青年妇女,蹲在石级上捣衣洗米的身姿。
像四季的循环变化一样,小河也有它劳逸忙闲的规律:每当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沉睡了一夜的小河便苏醒了。四面八方的船只,像长龙似的一只接一只,沿着蛛网似的河流,向小镇集拢过来。这时河水变得特别的活泼调皮,它时而高兴地偷吻着河边的石子、闲草,时而又跃入河中,在船头边堆起串串珍珠,偷闲间同桨橹船舵咿哑细语几声。一直到船只靠岸,抛锚停步,船上乘客一个个离了小船,这才使小河恢复原先的平静。
随着小河的平静,街道上热闹起来了。突突的脚步声揭开了一日一次集市贸易的序幕。最早最热闹的地方,要算中心街一角了。这儿的街道两边。摆满了鲜蹦活跳的水产动物。有小手臂粗的鳗鲡,有吐着白沫的螃蟹,有形同河豚[tún]、味美色鲜的淀山湖特产——巴鱼,还有桂鱼、鲫鱼、白虾、黄鳝……这也许是鱼米之乡的特殊情况吧,这儿的鱼产品,尽管只是社员们在业余时间的部分副业产品,但往往是供过于求的。可是没有关系,你可以随时随地把剩余的产品,按公平合理的价格,自由地出售给国家收购站。除鱼类以外,当然还有家禽、蔬菜、菱角、茭白之类食物,以及渔网、虾笼、竹篮、蒲包等具有水乡特色的手工业品,但数量稍少,在整个市集上,不占很大比重。
略过片刻,人群开始疏散,货物已经脱手的社员,开始从中心街一角,流向各个角落。老年农民喜欢走进馆子要一碗阳春面或鱼肉馄饨,再或是跨进茶馆,沏一壶茶,同四邻八乡的老朋友、新结交者,畅谈着今年的收成、农业生产的经验……;青年社员则另有自己的志趣,他们往往到兼卖书籍的布店里,拣几本连环画册或者通俗的农业生产知识丛书,也有的偷偷地在百货商店的柜台上,买几件化妆品,带给自己的心上人;要是姑娘们,则除了买些花布、香粉外,有时也走进银行,把多余的钱,存进折子……
前后不过两个钟点吧!街道便渐渐冷落起来,原先排列得像水上浮桥的大小船只,此时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各自趁着微风,向四通八达的港湾散去。只一刹那间,小镇便寂静如太古,那远处铁铺里节奏分明的铁锤叮当声和河面上鸭子嬉水的“啾[jiū]啾”声,更加深了小镇的清幽和雅静。
淀山湖,它不仅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天然鱼库,它还以碧绿的湖水,灌溉了周围肥美的田园,使淀山湖地区成为著名的丰产粮仓。今年盛夏,这里也曾经几十天未下过雨,但是你从每一束穗长粒粗的金色稻穗上,却找不到干旱的半丝痕迹。当稻秧刚露出口渴的神色时,淀山湖上的小拖轮,就把上海市支援农村的抽水机运来了;于是淀山湖畔整天整夜的响起了机器的轰鸣,淀山湖敞开肚子,慷慨地让每一个机灌站汲足喝饱,一直到稻秧摇头摆脑地说:“够了,够了”为止。要是连续几天暴雨,积水泛滥,淀山湖就张开大嘴,一口口把它们吞进肚去。勤劳的劳动人民,对肥沃的土地是从不吝啬他们的力量和智慧的,在这大小不一的各个小岛上,除了水稻外,我还看到了新种植的大片果园、烟叶,我也看到了准备将来建成直通上海的公路的两旁新插起的笔直白杨……再过若干年,上海市的市民,可以坐上公共汽车,经过一二小时的途程,就可以通过宽阔的环湖公路,直达这个四面是水的偏僻小镇;要是在春天,那一定是满眼桃红柳绿,可以与杭州的西子湖媲[pì]美了。
但是淀山湖不是从来就这么妩媚富饶的。它也有过漫长的血泪的过去。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水成了庄稼的敌人,它一发起脾气来,无数个岛屿即成一片泽国,辛苦终年的劳动人民,只得仰望苍天,哀告不幸;水又是血吸虫孳生的温床,血吸虫病像瘟疫似的从一村传到另一村,那电影《枯木逢春》中的事件就是反映这一带人民的新旧生活的;在那些年代里,人们长年地背井离乡找活路,三年六载难得回家一看,家门口,屋顶上,早长满了青草。千百个河湾港叉,也成了阻碍交通、阻塞文化、捆缚劳动人民自由的锁链。不要看淀山湖东靠上海,面临苏州,解放前,连去过县城的人也数不出几个,人民生活在愚昧里,没有欢乐也没有希望。贫穷、饥饿、灾难、疾病,像恶魔样紧紧缠绕着辛劳的人民。
这些终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了。现在,淀山湖重又恢复了它壮丽的青春。那银鳞般的波光,欢跳在水面上的鱼群和那整天不断的小火轮的马达声,不都在合唱着淀山湖的青春之歌吗!当你站在淀山湖畔的堤岸上,你的面前除了那波光万里的湖水外,你还可以欣赏到另一个金黄色的海,那是个由人们的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稻海。千万束稻穗,在秋阳的抚摸下,正轻轻地翻滚着一层层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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