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夜行
牧惠
你曾经有过这样的夜行吗？
不是战争年代的夜行军，不是在漆黑的村野荒郊里的跋涉，不是在古镇中走过那凹凸不平的马路，更不是在城市里踯躅［zhí -zh ú ］不前地踱步……
在北京，你走一次夜路看看，那该多美！
夜深了。你干完一件事，你赶着要去办一件事，你骑上自行车，急急地穿过一条条马路，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夜把一切感觉都弄得特别灵敏。你可以听到自行车前进时轧轧的响声，你可以听到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嗦声，你呼吸到特别沁人的像雨后的早晨那样清新的空气，你看到的是远处的比星星灿亮的灯盏……你不单只感到特别凉爽，特别舒适，而且还会感到特别幸福。幸福得真想同旁边走过的人亲切地打个招呼。
什么使你充满这种幸福的感觉？
那是由于，你意识到，你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你在路上碰到的任何一个人，也有着一个清晰的目的地。没有犹疑，没有动摇。难道你可以找到那怕一个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踱步的夜行人吗？在白天，那些第一次来到首都的客人，可能让北京的风光吸引得停住了自己的脚步；那些休假的工人，也许会在街头作着无目的的漫步。可是，这是夜间呵，是深夜呵！在旧中国，你随便可以找到深夜仍然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人，你可以发现那彳亍［chì -ch ù ］街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要寻找甚么的夜行人。可是，此时此地，即使那庄严壮丽的天安门前，即使那风景宜人的北海桥头，也很难留住人们的脚步。
也没有什么东西打算留住你的脚步。马路是那么地笔直，那么地宽广，那么地平坦。交通岗上的警察下班了，红绿灯也不再发亮了。可是，每一个路口上，绿灯实际上都在等候着你，欢迎着你……
电车早就过去了最后的一辆，公共汽车站也挂出了末车已过的牌子。商店都打烊［yáng］了。一切都休息了。该休息的都休息了。没有旧社会那种畸形的夜市，没有旧社会那种偷偷地打着哈欠的强装的笑脸。夜，不需要红灯绿酒来装点。夜，不是酒徒赌棍的世界。但是，夜并不意味着一切活动的终止。你仍然可以感觉到一种健康的祖国心脏的跳动。在这里，火车发出隆隆的呼响，工人在车间里继续操使着转动着的车床，商业人员在为人们明天的早餐而做着准备，运输人员在为人们的菜蔬副食而忙于奔驰，报纸编辑在为读者编排新的消息，卫士们在警卫着首都的安全……而你，你则有你的自行车的轧轧声参加了这一没有终止也不会终止的伟大的有节奏的活动。
那是夜，是真正的夜。可是对于你来说，夜并不意味着黑暗。这里的夜不是由黑暗组成的，也不是由孤寂感组成的，夜是由闪亮的灯光组成的，由秩序和运动组成的。重重的夜幕一开始就给那闪亮的金针刺穿了，撕破了。连月亮和星星也来不及发挥它们的威力。你其实只是由一个光亮的所在走到另一个光亮的所在。
如果是在夏天，这里天亮得特别早，你可以说是迎接着黎明的第一批旅客。
想到这里，你的自行车一定更加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