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鞋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雨鞋
徐伯青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听见唏哩哗啦的风雨声，我的心情不由变得沉重。
昨天，我刚把雨鞋送去修补。估计今天会晴，晚上就计划了办好多事情，偏偏又下开了雨，怎不叫人心焦呢！心里正犯愁，直听旅社服务员喊：
“三○一号房间的老李同志，有客！”
客？我好生奇怪，在这城里，我既没有亲戚，又没有朋友，哪来的客呢？再说大清早的，又是风，又是雨……。
我连忙披上衣服，向旅社门口走去。可是一看，哪有我的什么客呢？只有一个年约六十上下的老头，他左手提着一个小布袋，右手拿了一把雨伞，雨伞滴滴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老人家，您看见……。”
“你，你就是李同志吧！到底找到你啦。”老人嘴里喃喃地说着，放下雨伞，伸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不知是擦汗，还是擦那斜飘到额上的小雨点。
“您……”我心想，这就是我的客人吗？可是话还没出口，老头又抢着说：
“嘿嘿，真是年轻人忘性大，我就是北正街……。”
“哦，张大爷！”昨天的事一下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昨天下午，我下火车的时候，正在下雨。我把雨鞋穿上，谁知刚出车站，碰上了一个冒失鬼，夸哒一脚，踩在我的雨鞋上。脚痛得钻心不说，还把我不太结实的雨鞋，给拉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我正想批评他几句，这时，一个老头匆忙地朝我走了过来，就像是他踩坏了我的雨鞋，满脸赔笑的说道：
“同志，不要紧，让我带去给你补一下。”
“您？……”我望了望跟前的老头，又扫了那踩坏我鞋子的冒失鬼一眼，“他是您什么人？”
“他？”老头出乎我意料的摇摇头，“同你一样，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脯，“我咧，姓张，叫继生，北正街利民补鞋组的。小不补，大损库，让我给补补吧，放心，不会算你的贵价钱！”
我一边劝阻老人把自己的雨鞋脱给我，一边麻利地脱下了脚上的雨鞋。老头咂［zā］咂嘴说：
“今天不早了，我又是到车站来接女儿，没得空。明天是我的假日，我就不休息了。下午你上我那儿来取吧。”
“没什么，没什么！”我故意显出打赤脚毫不在乎的样子。抬头瞄瞄天色，雨已住了，西边天出现了火烧云，估计明天会是晴天，就说：
“明天您老人家还是休息，我后天来取，反正我在这里要住好几天的。”
“哦，你还是刚来这城里的公事人？那一定明天，记住我的地址吗？北正街利民！”老头将两只雨鞋一合，夹在腋窝里走了。我望着老人高大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觉。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他，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又惊又喜地说：“什么，雨鞋补好了？”
“昨晚睡到半夜三更，听到讨厌的雨下个不停，我想，天又冷，你们公事人少不了雨鞋，怎么也睡不落实，就爬起来给你补鞋。我老伴咕哝我：财迷了心，为几毛钱半夜三更的也不睡觉。我说：你真是从门缝里瞧人哩，要为钱，我为啥把丢了几十年的老手艺又拣了起来，不去做别的！我们有手艺的人要尽本事为群众生活方便服务。一句话就说闭了她的嘴。”
“哎呀，真谢谢您老人家。”
我抚摸着手里补得精精致致的雨鞋，眼里湿润润的，涌出无限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