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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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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3-20
第6版()
专栏:

春夜
哲中
夜,慢慢地深下来了。
窗外寂寞无声,只有从天山上撒下来的几丝寒风,裹着浓烈的泥土芳香,轻轻地飞来,使墙角的炉火,更加红亮了。
老所长坐在灯下,怀里抱着小玲,拍打着,摇晃着,轻声地唱着一只歌儿:
宝宝乖,宝宝好,
闭上眼睛睡着了。
爸爸前方打胡匪,
回来带个大红枣。
红枣脆,红枣鲜,
吃到嘴里甜蜜蜜。
举起小手耳边放,
向我爸爸敬个礼。
小玲忽闪着一对乌亮的眼睛,问道:“阿姨,什么叫‘胡匪’呀?”
老所长说:“胡匪就是胡宗南,一个大大的坏蛋。”
“不对。”小玲摇着头说,“我爸爸没去打胡匪,是开拖拉机种地去啦。”
老所长慈祥的脸上,挂满着笑丝,说:“这是阿姨在延安那会,给宝宝们唱的歌儿。你爸爸没有去打胡匪,是开拖拉机种地去了。”
她把头低下去,贴着小玲的脸蛋,催她快睡觉。
小玲咬着老所长的耳朵,小声地说:“爸爸会来看我吗?他会带大红枣给我吃吗?”
老所长说:“你爸爸会来的。他会捉个小黄羊来给你玩。好孩子,快睡吧,阿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小玲顺从地合上眼睛。老所长又唱起“宝宝乖”。看她真睡着了,老所长就把她放到床上,脱去她那磨破了的小棉裤,坐到灯下,戴上老花眼镜,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老所长名叫王强英,今年五十八岁了,是1932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早在延安的时候,她就给部队机关的孩子当保育员。1949年,部队解放大西北,进驻新疆生产后,她到这个军垦农场担任托儿所所长工作。当时的条件很差,光秃秃的戈壁滩上,一间房子都没有。她和大家一起,挖地窝子给孩子们住;她用自己的双手,给孩子们穿衣裳,洗尿布,教识字。现在场部子女学校的几百个学生,大多数都经过她的爱抚。她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用在孩子们身上。
这个小玲,一年前妈妈去世了;爸爸是机耕队的拖拉机手,不会带孩子。妈妈死后,小玲就三天两头病。这事被老所长知道了,找到小玲爸爸说:“你怎不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去?”
小玲爸爸为难地说:“这孩子身体不好,我怕麻烦你们。”
老所长生气了,说:“亏你说出这种话!难道这孩子就是你一个人的吗?”
小玲到托儿所后,老所长百般看护她,小玲很快恢复了健康,变得活泼起来。但是,她爸爸工作很忙,一到农场大忙季节,就不能来接她回家过星期天。这时候,小玲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回家去,她就躲到宿舍里,悄悄地哭起来。老所长深知小玲的心事,就把她领到自己家里,带她睡,带她玩,给她缝洗衣服。日子长了,小玲也就习惯了。每到星期六下午,小玲看爸爸没有来接她,就扯着老所长的手说:“阿姨,回家去吧!”
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小玲爸爸又该大忙了。今天晚上,老所长又把小玲领回家来。
老所长十分专心地给小玲缝着裤子。外面,响起拖拉机的轰鸣声。她停下针线听着,然后笑着站起来,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吱”的一声开了,闯进来一个乐呵呵的大个子。他脱着油渍渍的手套,大声地说:“老所长,这个星期天又叫你休息不好了。小玲不能接家去。今晚我得赶到十轮作区去播种,不然明天播不完,后天地就跑墒啦。”
老所长“嘘”了一声,说:“轻点。小玲在睡觉呢。”她领着小玲爸爸向房里走去。
小玲十分安静地躺在床上,嘴角还含着笑容,像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她爸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身正要去亲她,小玲突然扬起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着说:“爸爸,你好!”
她爸爸吓了一跳。老所长也愣住了,忙问:“你怎没睡?”小玲调皮地挤挤眼睛,对爸爸说出了秘密。
“爸爸,”她说,“阿姨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怕她老陪着我,就装着睡着了。”
老所长恍然大悟,摇着头笑了。爸爸抱起小玲,从心里往外喜欢她,说:“以后要学乖,别淘气,知道吗?”
“知道。”小玲一歪头说:“爸爸,你真的给我捉个小黄羊来吗?”
爸爸笑着点点头。小玲推开爸爸,认真地说:“你去工作吧!我要睡觉了。阿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爸爸顺着小玲的视线,看到灯下的桌子上,放着老所长给她女儿还没补好的棉裤,眼睛热乎乎地湿了。
老所长把小玲爸爸送出门去,回来的时候,小玲真地入睡了。脸蛋喷红喷红,好像熟透了的苹果;一对秀丽的小鼻孔,轻轻地掀动着,发出甜蜜的鼾声。老所长给她掖[yē]了掖被子,又坐到灯下缝着棉裤。
远处,拖拉机的轧轧响声,一阵阵地传来。老所长的一头银发,在灯下更加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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