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记忆——访阿尔及利亚两位作家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不能忘却的记忆
——访阿尔及利亚两位作家
新华社记者　袁木
英雄的阿尔及利亚人民将怎样看待他们在民族解放斗争中已取得的胜利，他们又将怎样展望未来？当我带着这样的问题访问了几天前来到北京的阿尔及利亚作家穆斯塔法·阿什拉夫和马莱克·哈达德以后，我不能不强烈地感到，阿尔及利亚人民是既征服不了也欺骗不了的，他们必将在新的斗争道路上继续奋勇前进！
两位作家到达北京的那一天，正逢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胜利捷报传来。当华灯初上，我们在新侨饭店五楼的一间会客室里初次见面，那共同的胜利喜悦立刻就使我们的感情交融在一起。我们第一天从傍晚直谈到午夜十二时，又在第二天从下午直谈到夜幕降临。两次促膝长谈，使我从来自战斗的阿尔及利亚的作家身上，深深地感到他们都同时具有一种战士的气质。
四十多岁的阿什拉夫，曾经以他许多才华横溢的文学创作博得了阿尔及利亚当代著名作家的称号，而他那坚贞不屈的斗争生活，又使得他成为一位为阿尔及利亚的民族独立而奋斗不懈的战士。1956年10月，当阿尔及利亚共和国临时政府副总理本·贝拉在从摩洛哥乘飞机前往突尼斯途中被法国绑架的时候，阿什拉夫是同机被绑架的一位。被绑架以后，他同被囚禁在法国的许多阿尔及利亚战友们一起，坚持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绝食，最长的一次达到十七个昼夜。他们在敌人的法庭上拒绝
“受审”，庄严地宣布法国的法律对所有的阿尔及利亚人都如同废纸，并且重申他们将为阿尔及利亚的独立和自由战斗到底，宁死不屈。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阿什拉夫和许多难友一起，躲过重重的严密监视，坚持不断地在监狱中出版阿尔及利亚圣战者们的手抄报纸。阿什拉夫用他那诗人的激情和语言，倾吐出来了难友们和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苦难和不平。他们在监狱里出版的报纸，曾经在巴黎的工人群众和正直的人民中广为传诵，并且还被运送到国内，极大地鼓舞了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军和人民的战斗士气。由于他们坚持进行不可屈服的正义斗争，敌人才被迫于1961年5月允许身患重病的阿什拉夫出狱治疗，但即使他住在医院的时候，法国当局仍然派了好几名警察监视他的行动。后来，他在战友们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法国。将近五年的监狱生活，使得阿什拉夫的健康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但是他重新获得自由以后，立刻又投身于阿尔及利亚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
“我们阿尔及利亚圣战者们都奉行着一个不成文的信条，这就是我们要永远记住人民的伟大功勋，而决不炫耀个人的微小贡献。”我从旁了解到阿什拉夫的狱中斗争生活十分丰富而动人，但是当我表示希望他更多地介绍一些他自己的战斗经历时，他几次都这样婉言拒绝了我的请求。
是的，作为一个在敌人的屠刀面前仍然坚持斗争的战士，他是不会忘记敌人带给他的人民的苦难的。阿什拉夫说的好：“阿尔及利亚人民将永远记住敌人的残暴，决不轻信敌人的语言。他们将更加警惕地面对未来，更有信心地坚持斗争！”
回忆起法国殖民者在阿尔及利亚犯下的无数滔天罪行，阿什拉夫的语音中充满激愤。他对殖民者的控诉，听了令人发指。阿什拉夫说，自从法国殖民者侵入阿尔及利亚以来，他们就没有一天停止过对阿尔及利亚人民的残酷镇压。他们曾经以海盗式的烧杀掠夺，残酷的殖民战争，大规模的集体屠杀和人为的可怕饥荒，杀死了成百万的阿尔及利亚人，毁灭了阿尔及利亚的许多城市，夷平了数以百计的村庄。法国殖民者曾经灭绝人性地企图用武力来毁灭阿尔及利亚土地上原有的一切，然后让他们来重建“法国的阿尔及利亚”，把这里变成殖民者的冒险乐园。在七年来的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战争中，法国殖民者把数以百万计的阿尔及利亚人关进了集中营，或者把他们赶出阿尔及利亚的国土。敌人一旦发现哪一个村庄隐藏过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军的战士，就把整个村庄烧毁。哪个地区给民族解放军供应过粮食，敌人就剥夺那里农民的全部土地，抢走他们的口粮，并且禁止一切商品输入，把那里成千上万的阿尔及利亚人活活饿死……。
作为一个作家，他还强烈地控诉法国殖民者曾经摧毁阿尔及利亚的无数文物古迹，烧掉大批阿拉伯文的珍贵藏书，不许用阿拉伯文出版书刊杂志，禁止学校中用阿拉伯文教学……。法国殖民者不仅从政治、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对阿尔及利亚实行残酷的殖民统治，而且企图割断阿尔及利亚人民同祖国历史文化的联系，毁掉他们的民族传统，从精神和文化上扼杀整个阿尔及利亚人民。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没有能够征服了英雄的阿尔及利亚人民。阿什拉夫自豪地说：
“法国殖民者虽然拥有多少倍于我们的兵力，有着美帝国主义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的支持，有着现代化武器的装备，而阿尔及利亚人民在开始进行武装斗争的时候，有的只是原始的梭标和大刀，有的只是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武器，但是，胜利的是我们，失败的却是敌人。今天，敌人终于不得不在谈判桌上承认这个他们并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在回顾阿尔及利亚人民长期曲折的斗争道路的时候，阿尔及利亚作家列举了许多事例，来说明只要人民对敌人不存有任何幻想，坚持正确的战斗道路，他们的力量虽然暂时弱小，但终有一天能够战胜貌似强大的敌人。阿什拉夫告诉我，在1954年阿尔及利亚发起全面武装起义的前夕，当时坚决主张对敌人进行武装斗争的爱国者只有几百人，但是他们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道路，是符合人民愿望的道路。他们坚定地离开城市，进入农村，进入山区，进入丛林，发动农民起来自己武装自己。武装起义一旦爆发，就立刻有如星火燎原，获得全国人民的热烈响应。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战争开始的第一年，在劳赫斯地区进行战斗的几百名民族武装，曾经在那里同敌人坚持进行了几个月的英勇战斗，牵制了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武装部队的一半力量，因而使全阿尔及利亚的民族武装力量得到一个逐步壮大自己的机会，有力地支援了整个民族解放战争。劳赫斯地区的英雄们虽然当时绝大多数都牺牲了，但是越来越多的人们前仆后继地高举起他们的义旗，终于用今天的胜利来报答当年的烈士。
“全国人民的支援，民族解放军同人民的关系水乳交融，如鱼得水，这是我们过去取得胜利的力量源泉，也是我们今后继续取得彻底胜利的根本保证。”阿什拉夫在强调地谈到这一点时介绍说，在过去的七年多中，无数普通的阿尔及利亚人宁愿自己忍受饥饿，却用他们仅有的一切来支援民族解放军。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为民族解放军站岗放哨，传送情报，掩护战士，破坏敌人的军事设施和交通要道。有了这一切，才组成了阿尔及利亚全国的战斗整体。他认为，今后，阿尔及利亚只要继续加强全国人民的团结，就一定能够在更加复杂尖锐的斗争中取得更大的胜利。
两位作家为了证明自己的谈话，他们高兴地拿出了一张珍藏已久的照片。从画面上可以看到，有两个年青的民族解放军战士，正在新解放的游击区土地上替农民耕种。在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民族服装的长者。他虽已须发银白，但是却精神抖擞地背着一杆步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作家们激动地向我指出：“这就是我们那种军爱民、民爱军的宝贵传统的生动写照，我们将永远保持和发扬这个传统！”
谈到这里，阿什拉夫语意深长地说：“为了将来，我们决不会忘记过去。法国殖民者曾经企图根本否定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存在，要想把我们变成最底层的‘法国人’，在阿尔及利亚人民强大的意志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面前，敌人终于被迫宣告他们的失败。但是，我们所需要的不仅是口头上被承认的独立和自由，而是真正的独立和自由！”
因为偶患感冒身体不适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马莱克·哈达德，这个时候也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今天的胜利并不是斗争的结束，而只不过是新的斗争的开始！阿尔及利亚一天没有获得完全独立，我们的斗争就一天不会停止！”
由于被两位作家的激情所动，我进一步问他们在展望未来的时候还想些什么？两位作家告诉我说：“我们将对法国极端殖民主义分子保持高度警惕，防止他们破坏协议。我们首先要迫使敌人执行协议，实现真正的独立，还要进一步建设自己的国家。我们要建立起自己独立的民族经济，才能保证我们的独立。总之，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还很艰巨，我们将继续不懈地进行斗争，斗争，再斗争。”
这些，不也是今天整个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强烈意志的反映吗？在同两位阿尔及利亚朋友握手道别时，我抑制不住满怀激情，热烈祝贺阿尔及利亚人民在新的斗争中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