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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侣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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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4-11
第6版()
专栏:

  情侣
  季康
从金平县城到猛喇坝边区之间,有一片广阔连绵丘陵起伏的草原。马帮的小路在这片土色斑驳、丛生着茅草和芦苇的草原上曲折蜿蜒,显得异常荒凉而且寂寞。
草原的中心,有一座被土块枯枝和各种各样树叶堆聚起来的坟岗。传说,这是一百多年以前,一对逃亡的情侣的墓地。这一对情侣,因为不满意父母包办的婚姻,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私自约好逃出了美丽的猛喇坝,到远方去寻找幸福。他俩走了一天,走累了,借宿于过往马帮的帐篷之下。可是,家里的人骑着马追来了。当远方的闪电在草原上闪烁,照亮了马帮的帐篷时,悬在树上守夜的茶花鸡发出了警告的啼鸣。赶马人醒来了,问明了原由,就毫不怜悯地指出了紧紧拥抱着的熟睡着的逃亡者。追赶的人在他们睡梦未醒的时刻,用刀杀死了他们,暴尸在原野之中。
从此以后,这里的花不再开,草不再长。屈死的情侣鬼魂不散,夜夜悲泣。人们从这条路上走过,也总像有人在拉扯着裤腿一样,再也走不快了。马帮的驮子,也会无故滚落入山涧,除非过路的人向暴尸的地点丢下一撮赎罪的沙土或枯枝,方才相安无事。……
故事是同行的马帮告诉我的,这当然是迷信。但这个坟堆,由于多少年来走过了千百万人,土已经堆得很高了,只是周围不见一根青草。夕阳斜照,土色暗淡,景色仍然十分凄凉。也不知道为什么。当草原的丘陵地带已经走到了尽头,远处就像沙漠上的绿洲一样,出现了猛喇三区青木葱茏的坝子,冬棕树用它那像鹫[jiù]鹰的翅膀一样巨大的枝叶,向我们搧来了黄昏清凉的微风时,我的心里依然很烦躁很不安宁,大概是赶马人的故事,给我带来了很坏的心境。
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夜晚,在猛喇坝一个傣族的村寨借宿时,我们赶上了一个傣族青年的婚礼。这对新婚的夫妇也有着一个相似的故事,但却有一个不同的喜剧的结局。原来新娘是民族贸易公司的干部,名字叫聪。早在七年以前,猛喇坝还没有进行民主改革时,她的父母准备把她嫁给村寨的头人,一个后来被划为富农的老头儿。她不愿意,因为她既不爱这个头人,而且已经有了心上属[zhǔ]意的小伙子。小伙子很穷,又有老母必须奉养。两个人跑到山上哭了又哭,想在一起寻死,又丢不开母亲;想在一起逃走,又怕遭遇到一百多年前那对屈死的冤魂一样的悲惨结果。最后,姑娘想到人民政府一定会帮助她,就和小伙子慎重话别,一个人逃到县上,最后又到上级机关去了。
政府果然管了她的事,因为婚姻法明文规定,婚姻是可以自主的。这个名叫聪的聪明姑娘不久被送进了民族学院,学习了好几年以后回来,在贸易公司工作。聪的父母经过民主改革一系列运动的教育,早已悔悟;而小伙子翻了身,分到了土地牛马,生活好过了,虽然过了好多年,他却一直在等待着她。这样,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婚礼是罕有的热闹欢腾,寨子里六十多岁的老大妈,牙齿全脱落了,还兴致勃勃地爬到了门户上、小竹楼的夹层上,手里拿着一个蚂蚁窝,准备跟媒人和新郎开玩笑;小孩和妇女们躲藏在道路两边,背着装满油果的箩箩,端着一竹筒一竹筒的水。油果是用来打新郎和媒人的,水是准备泼新郎的,据说新郎身上泼得越湿,就越吉利,玩笑开得越热烈,就越表示了祝贺的人的真诚。我也拿了一个脸盆,舀[yǎo]满了清水,躲在新娘家的门边。不久,漂亮的新郎和媒人抬了猪鸡礼物来了,沿路上孩子们和姑娘们抢着用骤雨一般的油果扔他,用一竹筒一竹筒的水泼他。到了新娘的大门前,门忽然关住了。我那一盆水刚浇上去,门户上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妈,也把蚂蚁窝抖散了,把所有的蚂蚁都抖在新郎的身上,笑声夹叫声此起彼落。新郎求了半天情,新娘父母才把门打开。但有一点,是我们这些参加婚礼的恶作剧者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聪明的新郎早已有所准备,他来的时候,从头到脚,严严地缠了雨衣,这样,蚂蚁,油果和水全都失去了效用,但大家仍然笑得前仰后跌,高兴万分。
夜晚,歌手为新婚夫妇祝福,喝着酒唱了一整夜歌,每唱到一个段落,全体参加喝酒的人就欢呼着“?,宛来!”翻译成汉族话,意思就是“啊,甜啊!”这一片幸福甜蜜的景象,已经完全驱散了白天赶路时马帮的故事所留在我心中的阴霾[mái],我的心中充满了阳光,快乐而且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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