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没有成交的生意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随笔

一笔没有成交的生意
史元
“戴高乐总统切望修建原子潜艇，喜爱核大炮或者来福枪类型的原子武器”；而“肯尼迪总统正在考虑向法国提供一些制造原子潜艇和生产枪炮型原子武器的知识”。合众国际社不久前从华盛顿发出的这个消息，不免使人感到意外：从来不肯透露原子秘密的华盛顿当局怎么忽然要帮助起一直想分享原子秘密的戴高乐政府呢？
不久之后，法国外交部人士声称：“法国从来没有要求分享美国的原子秘密，尽管拉沃将军上月访美之后产生了某种误解”。这似乎是对上述消息的否认，但法国怎么忽然对它梦寐以求的秘密表示“从来没有要求分享”呢？
4月18日，一位美国记者问肯尼迪：“有消息说，你的某些高级军事顾问正在要求美国帮助法国建立它的核打击力量……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想法？”这位总统也一口否认有这类意图。但美国记者发出的问题，难道是空穴来风吗？难道不是同前述合众国际社的报道不谋而合吗？
这些扑朔迷离的消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它不过是肯尼迪政府和戴高乐政府之间在核军备问题上“尔诈我虞”的丑剧中的一幕罢了。
问题是从军火生意上开始的。
华盛顿当局苦于它的国际收支亏空，一直要求西欧国家买它的过剩军火，这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法国一向是最大主顾之一。因此华盛顿对它颇寄予厚望。当法国国防部长梅斯迈尔去冬访问美国时，五角大楼的官员就要求这位部长把法国购买军火的数量（平常每年约一亿美元）增加一倍，以减轻美国的财政亏空。这位部长并没有负所望。在他回巴黎不久，同戴高乐商谈以后，就很快派出了他的参谋长拉沃将军带了五亿美元现金，前往华盛顿，洽购美国的军火。
华盛顿官员听到这笔巨额军火交易数字，不胜雀跃，他们以为一笔好买卖立刻要成交了。但是，当他们把拉沃将军的订货单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之后，就不禁冷了半截，因为其中包括有下列项目：一、美国导弹系统的惯性导引装置和其他各种部件；二、武器系统计算机；三、原子潜艇的设计图；四、生产裂变物质的某些最新式机器……
这些都是同发展核军备有关的重要部件，那是美国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售的。拉沃将军的订单终于被“客气地”退回。
但是，这位不远千里而来的顾客却并不死心。他强调法国的购买单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拟订的：这些装备至少在法国看来并不一定属于美国原子能法的禁止条款的范围，而是一些介于两可的东西，可以由美国总统来作出决定。他还表示买卖如果做成，法国愿意立刻偿还欠美国的四亿五千万美元马歇尔贷款，他甚至暗示：“戴高乐可能把从阿尔及利亚调回来的四十万大军拨交北大西洋司令部，并将支持美国建立北大西洋核威慑力量的政策。”
这一系列诱惑人的条件果然起了作用。因为它们将会大大有助于加强美国对北大西洋集团的控制。肯尼迪的军事特别顾问泰勒首先动心，其次是五角大楼的将军，此外还有财政部长狄龙。他们认为已在撒哈拉沙漠进行了五次核爆炸的法国已经基本掌握了制造核武器的秘密，因此应当给它以帮助。于是美国通讯社就盛传肯尼迪已准备帮助法国了。但是肯尼迪政府内部反对帮助法国建立核军备的却大有人在。例如腊斯克、国务院的其他负责人员，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将军们，像诺斯塔德、斯蒂克等，都对法国的可靠性表示怀疑。最后，肯尼迪不得不命令他的核军备顾问罗伯特·波维就这个问题进行研究。
研究的结果得出了否定的结论。法国外交部为掩盖这场不体面的乞求，只好声明它对美国的原子秘密并无兴趣。
故事到此，本来已可结束。不过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却又进一步透露了肯尼迪在保守原子秘密上的新政策。而这个政策又同法国有关。这家报纸的记者希金斯写道：“美国作为一个政策问题，已决定甚至不向法国提供在禁止分享核秘密的麦克马洪法的规定之外的非秘密的军事硬货。”这位记者还说：“在艾森豪威尔执政时，从来没有禁止向法国提供可能用来制造诸如飞机、火箭或潜水艇之类的武器运载系统的军事硬货。”而现在“肯尼迪政府已决定不得提供任何一种可能有助于再有任何国家拥有国家核能力的任何物资。”
这就是说肯尼迪更加铁面无情。他不但要保原子秘密，甚至对同核军备有关的“非秘密武器”也不肯向戴高乐提供。
美国和法国在核军备问题上的斗法又结束了一个回合，但是它们之间在这方面的明争暗斗却是方兴未艾。可是，在幕外，它们却依旧挂着“互相依赖”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