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拓荒者”的说教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随笔

现代“拓荒者”的说教
梁田
不久前，在给一篇连载文章《行动中的美国人》作序言的时候，美国总统肯尼迪作了一次精心制作的说教，企图煽起美国人充当现代“拓荒者”的狂热，“奔向”他所指引的“新边疆”。
这次说教，的确耗费了不少心思，施展了极大的技巧。
肯尼迪首先从宣扬美国历史入手，他说，“美国是拓荒精神的产物”，美国正是这样一些“边疆人物”创造的：“他们在越过最后一道河流和爬上最后一道山岭以前决不感到满足”；他们要“扩大文明的范围”，“在失望中保持坚毅的顽强态度”……为了美化这种“拓荒者”的“品质”和“想像力”，肯尼迪居然从十九世纪美国著名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里，特地挑选了这样不连贯的三句诗：
我们把所有已经过去的事情撇在背后，
向一个新的、更强大的世界进发，……
我们在未知的道路上征服、坚持、冒险、前进。
肯尼迪认为这样的诗句支持了他，于是说，美国的传统是：“走向未知的道路”，美国人应当成为“善于行动的人”，成为“保卫我们国家（美国）的自由的传统和促进它的正义的理想”、“不断前进地奔向新边疆”的、有“爱国主义表现”的人。
据说，肯尼迪是一个“嗜好修辞”的人，“特别喜欢排比对偶，读起来铿锵有声的句子”（美国记者斯·艾尔索普语）。看来，《草叶集》里这三句诗被肯尼迪选中使用，除了它们是排比对偶工整动听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它们似乎给肯尼迪鼓吹“拓荒精神”提供了“铿锵有声的句子”。
人们知道，惠特曼歌颂的拓荒者是美国立国初期开发西部的那些披荆斩棘辟山开河为美国创造了财富的美国人，包括白人、黑人，美国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当诗人鼓励人们“在未知的道路上征服、坚持、冒险、前进”的时候，当诗人呼唤人们“向一个新的、更强大的世界进发”的时候，他还为这个新的世界作了一个不容篡改的说明，这个世界决不是追求贪婪的金元掠夺、国际宪兵横行霸道的世界，而是“劳动和前进的世界”。但这恰恰就是肯尼迪有意跳过而不加引用的句子。在这里，肯尼迪抱着一个什么目的寻章摘句，不是昭然若揭么？如果说，肯尼迪是想借惠特曼的名声来重振美国扩张主义的旗鼓，不是更恰当一些么？
一位美国现代诗人路温菲尔斯，当他看到抱着征服世界野心的美国统治集团也在纪念《草叶集》出版一百周年（1855—1955）的时候，曾经愤怒地写下这样的诗句：
难道一千代的人全愚蠢到这样，
要把太阳来败坏玷污？……
我的叶子（指《草叶集》）在致人
死命的灰尘中发光。
“惠特曼为氢弹服务……”
“惠特曼受五角大楼保护……”
这种有力的鞭笞和嘲讽，对肯尼迪断章取义地窃取惠特曼诗句的行径，也是适用的。
但是，肯尼迪的“新边疆”显然不是什么“未知的道路”，而是一条已知的道路。肯尼迪自己就曾十分露骨地说：这些现代“拓荒者”，“保卫自由的边疆的是在布兰登堡门（西柏林边界）巡逻的美国士兵，在福摩萨（指我国台湾）海峡进行监视的美国海军士兵，在意大利的基地上的美国空军士兵……”，在这里还应该给这位总统加上另一些“铿锵有声”的句子：在越南南方奉肯尼迪之命发动“不宣而战”的战争的美国士兵，在老挝指挥进攻解放区的美国“顾问”，占领日本、南朝鲜和广大基地的美国部队，以及“和平队”之类的人物！这些美国士兵们和将军们难道离开他们的国土是像惠特曼诗中所说的去“砍伐原始的森林”？“发掘地里的宝藏”？“测量广阔的地面，掀起荒山的泥土”？他们难道不是要把美国的边疆扩大到全世界？他们难道不是奔向征服全世界的侵略道路？
引用惠特曼的诗句，决不能给肯尼迪的说教增添任何光彩，相反地，只能使这位“嗜好修辞”的总统用“铿锵有声的句子”掩盖起来的企图彻底暴露。但是，还不能到此为止。
肯尼迪大事宣扬的“爱国主义表现”，又是什么呢？当这些现代“拓荒者”被送往布兰登堡门同欧洲人民为敌，送往台湾海峡同中国人民为敌，送往南越、老挝、日本、刚果和其他许许多多地方同人民为敌，那么，他们是“热爱”谁的美国呢？肯尼迪不会、也不敢直率地回答这个问题，但诗人惠特曼却是十分明确地作了回答的。惠特曼在《拓荒者哟！啊，拓荒者哟！》的诗篇里，呼唤人们热爱“劳动和前进的世界”。他在《我坐而眺望》的诗篇里，还爱憎分明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我看见战争、疾病、暴政的恶果，
我看见殉教者和囚徒，
我看到海上的饥馑，我看见水手们
拈阄［jiū］决定谁应牺牲以来维持其余
人的生命，
我看到倨傲的人们加之于工人，穷
人，黑人等的侮蔑与轻视，
我坐而眺望着这一切——一切无穷
无尽的卑劣行为和痛苦，
我看着，听着，但我沉默无语。
一百多年过去了，今天的美国，是更要使诗人“沉默无语”的国家，美国核战争威胁的阴影正笼罩着世界，美国刺刀支撑的暴政的恶果流毒各地，工人、穷人和黑人遭受的侮辱和轻视有加无已，对于那些敢于为美国的工人、穷人和黑人奔走呼号的人们，肯尼迪在弗洛伦斯、惠肯堡、阿冯公园和图利湖等许多地方设立了使人“沉默无语”的集中营。
但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美国人民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应该“保卫自由的边疆”是在什么地方。一位普通的美国人——罗埃·拉艾特曾经说过：“我们最大的战斗是在国内进行的。”是的，美国人民真正保卫自由、争取自由的战斗，是在白宫、在华尔街所在的美国，同时，也在所有同肯尼迪派遣的现代“拓荒者”进行斗争的一切地方。
肯尼迪的现代“拓荒者”的说教，必然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