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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斧劈线 神工打点——绣房小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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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5-14
第4版()
专栏:

鬼斧劈线 神工打点
——绣房小记
 张肇东
画着暮色苍茫景色的鱼乐图,给人一种清淡的美感。绿水、微风和涟漪[yī],恍然如在眼前。甚至那轮廓不清的鱼儿,也真个像是浮沉在水色光影之中。不过它不是国画,而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刺绣,不是绣在一般的裱缎上,而是绣在薄薄的透明窗纱之上。
这种别出心裁的绣法叫做点针绣。我在苏州工艺美术研究所的苏绣工场里看到了这种艺术实践。单是这种艺术实践本身,也是够美的了。苏州刺绣姑娘雅致而带有感情的动作,无异是一种虚拟的舞蹈。我站在一个年轻姑娘旁边,悄悄地看她缀绣。名艺人顾文霞同志告诉我这个姑娘正在刺“点针绣”。只见她时而埋头凝眸,尽情驰刺,时而托腮仰望,若有所思,好像要在那绷架上寄托什么感情。当时,我觉得在我面前的这个姑娘,道地是在进行一种艺术表演,动作也确是虚拟的,不见一根丝线,绷架上也只有一片空白的纱底,并没有什么真实的绣件。我忖[cǔn]度了一会,恍然大悟。
“她是在试针吧?”我问顾文霞同志。
“试针?”她茫然不知所答。显然“试针”这个杜撰的名词把她难住了。“不,她在刺绣啊。”大概看出我的疑惑,顾文霞同志请那个姑娘让开,让我坐到绷椅上。我戴上了写作看书时才戴的眼镜。刚才明明是一片空白的绷架,现在却浮着一幅极其雅致的水墨画,正是本文开头所介绍的那幅鱼乐图。惊讶、钦佩,对于自己无知的羞愧,一时交织在一起。我喃喃说道:“刚才怎么看不见?”
顾文霞同志告诉我,那是由于光线的缘故。刚才我站在左边,窗子的光线刚好射着我的眼睛,所以就看不见那透明窗纱表层极淡的图画了。
这几句话里含有多少学问!一个刺绣艺人,必须跟光学、透视学、色彩学打交道。这在解放以前是梦想不到的。
我听了这番解释,又问道:“为什么见针不见线?”这一问把整个工场的姑娘都逗笑了。
“你来看!”顾文霞同志把那根绣花针,用拇指和食指夹着,让我看那针眼。我俯下身来,拭了一下眼睛,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枚羊毛似的针,艺人们叫它“羊毛针”。从来艺人的才华技艺就表现在她的一枚针上。针,即使是穿几根丝,穿哪几种颜色,都是有讲究的,过去都是互不吐露的。元好问诗:“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现在她们慷慨地让我,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来窥探针孔里的秘密。我看清了,在那极细的针孔里,有一缕“炉烟细细驻游丝”(杜甫)。正是这些游丝,像雾一般萦绕在那细密的薄纱上,留下那梦也似的浮影。
另一个著名的艺人李娥英对我说,这是劈线的结果。一谈到劈,我的脑海里立即浮上了一把斧头,但斧头在这里似乎有些大才小用了。以言“割”则可,至于劈,恐怕没有用武之地吧。即使是刀片,怕也难在那细滑的丝线上,动上一刀。于是李娥英同志表演了这场魔术似的劈线。
她取一根花线,摊在掌上。“花线由两个半爿合成,两半少有粗细。”她一边说,一边把那细的一半抽出。
“这叫做一绒。”她对我说:“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绒头,其余三个指头压住它。格样仔一来,喏,绒就退松了。”于是她把绒分开。喏,格样仔一来,又分为四。喏,格样仔一来,又分为八……要不借助那鼻梁上的凸镜片,我的肉眼就看不清那似有似无的纤维了。
我好奇地拿过一根花线,要想试一试那“格样仔一来”,还没有用力,已经一分为两了,当然,它只是横断而已。
“格样仔一来。”多么谙[ān]熟,多么轻松自如,可这里,又包含着多少时间的劳动和钻研,才培育出这样令人称羡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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