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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王国”的苦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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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5-17
第4版()
专栏:巴西通讯

“咖啡王国”的苦恼
本报记者 谭文瑞
当我们一踏上巴西的土地,巴西朋友就用巴西的咖啡来款待我们。当我们喝干了那一小杯浓黑的饮料之后,巴西朋友连忙问道:“巴西咖啡的味道怎么样?不坏吧。”
“的确名不虚传。”我们说的并不完全是外交词令,巴西的咖啡有着特别浓郁的香味,即使是不习惯于喝咖啡的人,也不由得对它产生好感。
在巴西逗留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喝上六七次咖啡。早餐是咖啡,午饭和晚饭后是咖啡,下午吃茶点还是咖啡;到朋友家里作客,一坐下来便会给你送上咖啡;在马路上蹓跶,巴西朋友半路总要拉进咖啡店里站着喝一杯咖啡;有时候在理发店里等候理发,理发师也会用咖啡来招待你。我们在东部各州的上空看到那无边的红褐色的土地被划成一张张深绿色的咖啡园,在圣保罗市看见过完全用咖啡堆成的两丈多高的高塔,也看见过用咖啡豆制造的女人的手镯和项练。巴西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咖啡王国”。
咖啡是巴西主要的财源,但是今天却又是它最大的苦恼。
巴西生产着全世界总产量一半以上的咖啡,每年共约三千万到四千万袋(一袋六十公斤)。但是巴西成为世界主要的咖啡生产国还是近百年的事情。在十八世纪以前,美洲大陆上是连一颗咖啡都没有的。从巴西朋友那里,我们听到了咖啡在巴西落户的故事。
咖啡的故乡是在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后来传到了阿拉伯的麦加和亚洲的其他地区,十八世纪初再从东印度群岛传到了荷兰和法国。1720年,一位名叫德克留斯的法国军官到马提尼克岛服役,他被委托携带了三株咖啡树苗到美洲去寻找适宜于繁殖的土地。航船在横渡大西洋的长途旅程中遇到了风暴,几乎达不到目的地了,海员们每天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食物和淡水。这位法国军官为了保护那三株咖啡幼苗的生命,忍着干渴和它们分享着自己的一份很少的饮水。但是其中的两株还是在船上枯萎了,剩下的一株便成了美洲大陆的咖啡的始祖。它从安的列斯群岛繁殖到中南美洲的其他地方,到1727年才传到了巴西。咖啡树先是种植在巴西北部亚马孙河口的地区,以后逐渐往南移,在东南区丘陵地带的肥沃湿润的红壤上找到了它的“乐土”。圣保罗、米那斯海拉斯、艾斯比利多桑多以及巴拉那等州成为巴西咖啡的主要产地,其中圣保罗一个州就生产着巴西全部咖啡的40%以上。这样,巴西就成了咖啡的第二故乡。在巴西全部耕地一千六百万公顷中,种植咖啡的占了三百八十二万多公顷,而在圣保罗州的就有二百万公顷。
到目前为止,咖啡仍然是巴西经济的基础,它的出口占了巴西全部出口60%左右。例如,在1961年,巴西的全部出口总值是十二亿多美元,而咖啡就占了七亿多美元。巴西靠着从输出咖啡获得的外汇来购买它所需要的粮食、原料、工业设备和用品。
咖啡是巴西的经济命脉,但是谁知道每一颗咖啡豆都浸透了直接生产它们的巴西农民的血汗呢?咖啡种植园的开垦不用说了,那不知要经过多少劳动者的艰辛劳动。从清除丛莽、翻土、到植苗,至少得花两三年的工夫。就是在已经开垦了的种植园里工作的佃农和雇农,也是长年累月过着十分辛苦而又贫困的生活。种植园主常常用分红的办法把土地租给佃农,让他们在那里种植咖啡的幼苗,同时利用咖啡树间的空地种些粮食(这有利于改变土质),等到几年之后,咖啡树长大到可以收获了,他们就把土地收回,改雇农业工人从事咖啡的培护、收割、焙[bèi]晒和剥壳等工作。种植园主想尽办法从工人的身上榨取更多的利润。
在一个3月的下午,我们曾去访问圣保罗州的一个咖啡种植园。“卡比瓦利”咖啡园离开圣保罗市有一百二十多公里。我们乘汽车从圣保罗出发,沿着广阔的公路向西北驶去,一路上在热带的太阳照射下,炙热不堪。汽车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圣保罗州的第二大城坎比纳斯。过了坎比纳斯不久,我们便转入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两旁种有高高的南洋杉,遮住了炽热的阳光,使人感到一阵阴凉,我们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果然不一会我们的汽车便开进了咖啡园的大门。
“卡比瓦利”咖啡园规模不算小,占地二百多公顷,种有十三万株咖啡树,不过它并不是巴西最大的咖啡园,在巴西有些种植园种的咖啡树在一百多万株以上。每年从一株咖啡树平均可以摘下咖啡豆一公斤半,这就是说这个咖啡园一年生产着约二十万公斤的咖啡。而一株长成的咖啡树,可以采摘二三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我们在园里看到一片片整齐的咖啡林,每一片咖啡林旁边都种有一排很高的乔木,以阻挡过猛的大风。咖啡树长得十多英尺高,树上已经挂满了绿色的果实,再过两三个月这些“樱桃果”便将转变成深红色,那时候收割的季节就到来了。园里的晒场和焙干的工场都已收拾停当,准备好迎接收获。
咖啡园的工头是一个日本移民的后裔,他带领着我们参观并且向我们介绍园里的情况。这个咖啡园一共雇佣了八十名工人,他们每人每天工作九个小时,却只能得到约二百克鲁赛罗(不到六角美元)的工资。而一家四口一天最起码的伙食,就得花费一百八十克鲁赛罗。他们生活的困难情况是可想而知的。只要说出这样一件事情就够了:尽管咖啡在巴西是最贱的东西,但是许多种植园的工人却连咖啡也喝不起,只能把从咖啡剥下来的外壳磨成粉末当作代用品。我们在咖啡园里参观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了,才看见工人们扛着农具,拖着疲乏的脚步走回家去。工人的宿舍就在园子里,都是一些很简陋的小房子。可是就在离开这些工人住宅不远,就有着一所很讲究的洋房,原来那是咖啡园主的别墅。主人一个月总要到这里来度几天假期,同时视察他的“事业”。我们算了一下,这位咖啡园主把他每年收割下来的全部咖啡卖出,就可以得到十多万美元的收入,但是他一年付给工人的工资总额却不到两万美元,即使再扣除其他的各种开支,他所得到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的。难怪巴西人说:巴西的巍峨的摩天楼和富豪们穷奢极欲的享乐生活都是建筑在咖啡豆上的。
但是,对于巴西来说,咖啡已越来越成了一个头痛的问题了。多少年来,巴西每年生产的咖啡,约有一半卖不出去。就拿1961年来说,除了满足国内消费的约七百万袋之外,可供出口的咖啡还有三千二百多万袋,但是实际出口的却只有一千六百多万袋。如何处置这巨额的过剩咖啡是一个大问题。过去人们曾经把过剩的咖啡倒进海里,但是发现那样做杀死了海湾的鱼,影响到渔业的生产。人们又试把咖啡埋在地下,但又发现咖啡不仅没有任何肥料的价值,而且会把土壤破坏,影响农业的生产。于是,只好把咖啡毁之于火。巴西每年为了焚烧几百万袋的咖啡,就得耗费成万美元的汽油。在这种情况下,巴西的咖啡已大大地减产。在1890年,巴西咖啡的产量曾达到五千一百万袋。现在已减少了三分之一。即使是这样,根据巴西报纸的材料,目前积存在仓库里的过剩的咖啡,仍然有五千万袋之多。这就是说,即使巴西全国的咖啡种植园连续三年颗粒不收,还是出清不了已有的存货。试问这种情况怎不值得忧虑呢?
问题还不仅如此,使巴西人忧虑的还有咖啡的不断落价。我们不妨想一下:巴西每年生产着三千多万袋咖啡(将近合五十亿磅),只要每磅咖啡跌价一分钱,巴西就要受多大的损失!而由于美国的垄断资本每年买进了世界咖啡产量的一半,巴西每年出口的咖啡,有70%是输往美国的,因此华尔街可以完全操纵巴西咖啡的价格。这些年来,美国垄断资本一方面削减巴西咖啡的进口额,一方面压低咖啡的价格。在1954年的时候,巴西曾以每磅九角美金出卖它的咖啡;但是,到了去年,巴西的咖啡每磅只能卖到三角三分美金。在巴西,我们从报上看到这样一个统计:巴西去年比前年出口的咖啡增加了十五万二千多袋,但是收入却减少了二百三十五万多美元。巴西的咖啡业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由于咖啡出口数额的减少和价格的跌落,巴西连年遇到严重的国际支付危机和财政危机。国家所欠的外债已超过二十三亿美元。
我们在巴西深深感觉得到那种普遍的焦灼情绪。越来越多的人要求为巴西的咖啡寻求更广阔的市场和较有利的销售价格。在里约热内卢,负责统筹巴西咖啡生产和销售的官方组织“巴西咖啡协会”,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几个从中国去的客人。协会的主席为了交涉咖啡的价格到美国去了,由代理主席费里拉·德·柏伊瓦先生出面和我们会晤,作陪的还有好几位协会的高级职员。我们才刚在协会的会客室坐下来,费里拉·德·柏伊瓦先生就把我们这几个中国记者当成了被访问者,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你们看,中国人是否可能改变一下习惯,少喝点茶,多喝点咖啡呢?”
我们既不愿使他失望,也不想骗他高兴,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在中国的农村,老百姓一时是难以改变喝茶的老习惯的;但是在城市里,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的嗜好自然会增多,事实上在目前中国的城市里,喝咖啡也并不是罕见的事情了。”听到我们这样说,代理主席和他的同僚们就立刻计算起中国的城市人口来,然后兴奋地说:“只要你们的城市居民每年每人消费半公斤巴西的咖啡,我们的问题就解决了。”最后他表示一定要为争取发展中国和巴西的贸易而努力。第二天,我们在报纸上读到了有关这次会见的消息,标题是:《中国有着吸纳咖啡的巨大潜力》。
巴西究竟怎样去解决它的咖啡的难题呢?我们在巴西就听说,巴西政府正在计划缩减巴西咖啡的种植面积,同时千方百计研究咖啡除了供饮用之外的新用途,譬如用咖啡制造塑料。但愿他们能找到出路吧,不过恐怕事情并不是那样容易,因为谁都知道,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和消费的矛盾只有在改变了这种制度之后才有可能获得彻底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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