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会村的“劝说运动”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同会村的“劝说运动”
慕岳　展潮
一、积极分子提出“劝说运动”
六月下旬，武安县领导干部下乡检查群众运动，吴云同志到了三区同会村。这村是全县几个先进村之一，村干部们向吴同志说：“俺村群众翻身都翻得差不多了！”还举了全村很多荒地没人要的例子，证明翻身运动搞得不错。吴同志一面听取干部意见，一面着手进行细密的调查研究，结果发现全村三百一十户农民里面，还有三十九户没有地，五十多户农民每人只有一二亩坏地，不够维持生活；三分之一的农民还没有真正发动起来，有组织的农民只占全体百分之四十。吴同志以这些具体事实打通了干部积极分子的思想。都说：“怨不得群众不满意咱，咱自己翻了身就以为群众也翻了身，这可不对！”并检讨出过去说不要地的全是孤寡户是不对的，其实只要帮助落后群众打通思想，有些孤寡也还是愿意要地。在这时期又发现了地主杨炳功、杨四楼、杨七楼等，把算账群众杨顺义老婆勒死投井的事，更大大地震动了全体干部和积极分子，认识到只有大伙都翻了身，才算是真翻身。决心把全体群众都带起来。便开展了一个对落后分子的“劝说运动”。
二、碰钉子
一开头十街街长、组长就提出困难，说他街的落后分子特别多，而且都是些老汉和娘们，怎也说不动。他们自己也还有“老好人”想法，不愿得罪人，大伙便首先帮助他们打通了思想，然后分头去动员劝说落后群众。
老汉刘龙山说：“唉！‘小人命，天官定，刚巴叉，不管用’！（大意：就是动一动，也不中用），头二年俺没法的时候也没病，后来刚倒腾了几趟生意就病了半年，连老本都赔净啦！”干部、积极分子便举了个例子跟他说，杜河廷老婆害汗病快死了，河廷算账要回两串院子、二十四亩地，老婆病也好了。刘龙山却摇摇头说：“唉，人家命里不该死嘛！………俺又不是三岁小孩，要翻身还用得着你们说啦！”村长去劝说卖麻糖的老汉杨文庆，老汉说：“保山，你们为着俺有地种、有房子住，过好时光，俺都知道。不过呀，你讲的话都白搭了。俺当了一辈子好人，临死还去惹人落后赖！？你这话跟俺说说还没关系，可不要再跟旁人说啦。叫人家都说：‘村干部净惹事生非’，多不好！”………
干部积极分子遇到这种情形，并没有灰心，他们想了个办法，先突破几个典型。
三、杨家老奶奶诉苦
全同会村过去共有五百多户，光杨家就占了三百多户，其中数杨七德老婆辈数最大，她在八九十街基点的落后分子会上诉苦说：“杨家数俺辈数大，也数俺最受苛制！俺孤寡老婆一个人，没地种，没柴烧，到杨家祠堂里拿两片柴烧，叫杨锡昌、杨育昌赶猪赶狗一样赶出来，还骂了一顿！七八十的老婆子还要派去伯延给日本修工！……这就是俺好孙子们办的事呀！”“过去俺总觉得都是小辈，算了吧！人家谁还搭理你这个哩！今天想了想，可不能不算算账了。”这些话都打到一帮老汉老婆们的心坎上。卖麻糖老汉杨文庆说：“七奶奶说得对，有钱人孙子变成爷，没钱人爷爷堕成孙子啦！”七奶奶接着说：“俺起先看见枪毙汉奸杨锡昌（外号‘活阎王’）、宋裕民（外号‘大白脸’），还觉得有点可怜。现在想早就该蹦他了，留着他们坐在家里，吃好喝好，成天盘算刻薄咱没法户？！要不是八路军过来，还叫杨锡昌那伙人当家，咱同会街穷人早死的差不多啦！这回俺一定要算账翻透身！”大伙听了，都称赞：七奶奶理说的到。
永不张嘴的杨文喜老头子，痛快淋漓的诉完杨家地主压迫他的苦，又说：“咱还怕惹人吗，老财骂农会就捎带骂了咱！人家界限划得清格格的，咱也要划清楚些，两国交兵黄河为界！咱没惹他，他先惹咱！”还说：“我可想通了，怕‘变天’不算账也不中用，老蒋还管你算账不算账，你不算账，他也要杀你。”民兵张双货看到老人们比自己都通达，又羞又急地抢着站起来，检讨了自己因“情面”而产生的落后思想以后说：“打破头皮不怕扇子扇！过河不怕大水淹！这回算账少给一个都不行。”这时候，二、三十个人就都嚷嚷起来了。后来谈到积极和落后分子问题，有人又羡慕又不平：“人家岳武昌越翻身越好过越受表扬，咱越不想翻身越受穷，还落个‘落后分子’，咱这次翻身给他们看看。”一个老汉听罢民兵张双货的话，还觉得有点迟疑，老刘龙山却说：“村干部一直说咱们就一点听不进去？其实，算算还不是为了咱自己！”那个老汉点头表示：“说起来也就是。咱脑筋总没有年青人坚决，走着瞧吧！”村长说：“你们就走着瞧吧，啥时候觉得该提意见、该算账，就提就算，不要错过了机会。”
四、落后分子打头阵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开会斗争十三大户，大伙劲头很足。吓得“西南王”杨绍先等恶霸地主直抖擞。头天黑夜说“走着瞧吧”的人，很多都讲话了，并且还打了头阵，连死了儿子急疯了的杨和尚，也重新上阵了。“等等，俺要跟七楼家算账”！他说着便跳到桌子上，摆动着手臂说：“我十三岁开始当小长工，今年六十四岁了，还是地无一垅、房无一间！光受地主杨七楼家的苦，就诉也诉不尽，大种地还得给人家推磨、挑水、担炭，地主那串新院子也都是俺白出工修起的。受了多半辈子苦，现在不翻身还等到啥时候？”老杨龙喜指手划脚说：“我早先脑筋用石头也砸不开，现在就跟锁子有了钥匙，咯巴一下就开了！”。……会后统计，八十多诉苦人中，有三十多个是过去的落后分子。
五、“谁还没有个问题咧！”
开罢大会、开小会，算罢大账、算小账，一直到算账结束的前一天，快散会的时候，佃户杜福来才提问题，大伙问他为啥有意见早不提，他说一直轮不上自己说话。他提这意见实在困难极了，想了又想，不知道该怎个说法才合适？又不知道叫不叫向不在家的地主算账？好几次都是想得差不多，又散会了！今天眼看算账快要结束，才鼓着勇气提，干部们马上鼓励他，杜福来便把对四家地主的意见，全提出来了。一直到分配斗争果实的时候，还有人提出来要算账，例如薛老巨老婆吧，夜里没参加算账，分配地主杨老奎果实才赶到，经过干部和群众说通，也分了些东西。过去最落后的高富贵也要算账了，旁人问他：“你不是说没有问题？”他说：“在旧社会里谁还没有个问题咧！”干部说：“既有问题提吧”，群众说：“提吧”，这样子，分配果实的地方，往往很自然便变成临时的诉苦会，许多老汉老婆们都在这种场合里无拘束地讲话。
六、浪荡汉要地了
为了达到“耕者有其田”，这次分配斗争果实，首先分配土地和房子给群众。八月四日经村里“翻身算账委员会”检查结果，除几家毫无劳力另想办法的老人外，还有一户没有土地，并不是没有分配到，而是他不要。这人叫胡福科，家很穷，却不要地。因为他过去是个浪荡公子出身，抽料面把家产都踢踏光了！后来就靠挑水要饭为生，有了几个钱就饱喝几杯酒，醒来没吃的便去讨饭，而且他还知道“八路军不让饿死一个人”，所以便很满足于现在这样的生活。研究了胡福科不要地的原因，算账到最后，便把他请到会场上来，大伙一起帮助他打通思想，劝说道：“以后不能光靠别人吃饭，要生产发家过好时光”，他当场承认要五亩地，下去却又不要了。晚间开会清账的时候，胡福科又来了，他说：“光靠别人吃饭不是办法”，他也是想通了，就是早先没有种过地，干部积极分子知道他怕过后种不了捉他懒汉，便减少二亩给他留下三亩地，他要了。大伙说：“连胡福科都知道要地，咱同会街这回翻身可算是翻好了。”
七、皆大欢喜
过去的落后分子这次全卷入诉苦算账运动里来了。就连四五个不能动弹的老人，都把时光作了个对比，八十四岁的杨辰时老婆说：“我心肝眼里知道！早先当保长的光知道要粮要款，咱八路军的保长，光知道叫大家过好时光。咱老得不能动弹，到时候又是米又是面扛到俺家。………这时光俺真是心满意足了，死了也要跟阎王爷说个好。”与她同岁的杨金州老婆，坐下起不来，斗争十三大户时，还要人搀她去听会；全村年纪最大的老汉杨重财，非亲自去领斗争果实不可，他往回走时，他那张无牙的嘴，笑哈哈地说：“俺今年八十六啦，受人家苛刻，不知道还有今天”，他舞着手里的包袱说：“这是咱的东西？这回要回来了”，旁人问他为什么还拿把扫帚，她说：“一扫光！把过去不公的事一扫光”，引得大伙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