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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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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11-13
第5版()
专栏:

早晨六点钟
刘白羽
南方的雨季开始了,向最后一条省界追击敌人的部队,已经两日夜没有睡眼,今天天黑以后只有在雨地里安置露营。
营长沈贵良在前天战斗结束时,亲手把雨衣盖在负伤的通讯员身上带走了,这时他只披了一块战士的绿色油布,在指挥设营。他帮战士们选择地形,他大声嚷叫,坚决反对个别偷懒的,随便找棵大树就睡觉的人,他严肃的督促战士们钉桩子、拉绳子、搭油布、在旁边掘水沟。他一边走一边安然的跟第一连连长说:“你瞧,南方作战,这一点真方便,一块油布一杆枪,那里不能去?”雨水在他脸上流,他一边说一边笑。第一连连长却不断揩抹脸上的雨水:“我看,怎么的也没住洋楼好!”他,这一个北方人似乎永不习惯这一身雨水,两脚乌泥的日子。“怎么?陈鸣和同志,在城里住你不是喊叫蹩闷吗?!”第一连连长从声调里知道营长认真起来了,他就敬个礼、转身、唧咕唧咕踏着烂泥浆走了。沈贵良站在雨地里望着陈鸣和背影,——他知道,陈鸣和内衣小口袋里装有一块勇敢奖章,还是用登载他英雄事迹的“东北日报”包的,他听见枪响就眼红,两个月不打仗就说骨头闲得快拆架了,浑身上下挂过七次彩,可是“问题在思想!”沈贵良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问题在思想!”
全部宿营后,营长巡视了一周,最后钻进了他自己那间油布搭的“小房”。通讯员烧起一堆柴火给他烘衣裳,他就从挂包里抽出一本书,借着熊熊的火光看起来。油布上呢?还刷刷响着雨声。新调来的通讯员不摸首长脾气,吵着:“你两天没睡觉了,……”他自己忽然就笑啦,他想起这本书,这本苏联红军关于战地勤务的书,带在身边十几天了,有时候看两句,枪一响就把他塞进口袋。他想今天一定看完了它,他希望看完了它再打仗。这个通讯员却是个爱说话的人,他报告一件他不高兴的事给首长听:
“营长!本来我给你找到个营部(按他的意思这四角漏风的油布棚算什么营部),后来师部把我们撵出来了。”
“为什么撵?”营长有点惊疑。
“咳,四科长说——师部实在没有房子,师部办公,营部不办公嘛!”
“同志,你想想,师部要不收电报,不挂地图,这仗怎么打?!……后边有,谁顶着雨多走这老远,——你这又不是什么金房子银房子(通讯员笑了),同志,不要保守,营部有的时候在战壕里,战壕也是很好的家啊!”
这时候,有一个人在外面唧咕——唧咕的走过去又走过来。通讯员又多事的探出脑袋去猛喊了一声:
“那一个?”
那个黑人影子停着问:“谁住这里?”通讯员理直气壮的回答:“营首长。”
沈贵良却一咕噜爬起来,因为他听出那是师长的声音,他赶紧一面答话:“第一营营部。”一面走出去敬礼。
师长很兴奋的叫他:“啊,——沈贵良同志吗?营部露营了?!我们侵占了你的地盘是不是?这不大好是不是?”
营长跟师长不是一般上下级关系,一九四七夏季四平攻坚战的火线上他救过师长,后来师长又救过他。不过师长救他不是在火线上,也不是在手术台上,而是一九四八最后一次解放四平进攻之前。初春乍暖,雪开始溶化了,他在泥泞冻雪的阵地上跟团长争论,他拒绝接受团配署给他的炮兵,他觉得那不是给他背一个大包袱吗?你还得分心照顾他,太靠后了,顾不上指挥,太靠前了,敌人来一个反击不会失落吗?团长暴跳如雷,批评他“落后!”“保守!”他一声不哼,石头一样蹲在那里抽烟。这个时候,师长来了。师长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笑着的,就好像一直看到你心里一样,他很瘦,一嘴黑胡髭,每一次作战,他都一个人在前线上到处走走,有时走得很快,有时走得很慢,可是他永远不弯腰,子弹也打不着他,有时一颗炮弹打过来了,他仰头听一听,停下来,炸弹炸了,他打打身上的尘土,骂一声,又轻快的摇着两手走他自己的了。他发现不勇敢的人,一点也不责骂,他就带着他在前线上走,后来那人就不怕了。战士们都欢喜师长,说谁要把战场动作练得象师长那样,才算到家了呢。他来了,问清怎么回事,他笑了,他说:“一营长!带上炮,我跟你去。”然后他一面走一面说:“抗战的时候,咱们在敌后跟鬼子摆地雷阵、搞地道战,你说苦不苦?”“怎不苦”“那时候部队上常说,你一定也说过:妈的!要有炮撂他一排子多好,……现在有炮了,你为什么不撂他一排子呀!你舍不得敌人吗?!你脱了裤子挨敌人炮打,让美国炮弹白白把你的同志打死吗?!你?!”他就亲手帮助营长布署了炮和重机枪阵地,区分了任务,组织了火力交叉,规定了联络信号。那次胜利解决了四平,战斗结束的时候,在四平天桥上,营长忙着收集战利品,一下逢见师长,他劈头就问:“炮没丢吧?”营长敬礼,满面飞红。师长笑嘻嘻拍拍他肩膀说:“同志,最可怕的是思想问题,保守就要落伍,危险呀!那样就不能很好为党工作呀!—磨磨脑子呀!多磨磨脑子呀!”营长对别人说,那一回师长从思想上救了他,把他停留在抗日游击战争时期的思想水平,提高到现在正规战争的水平来了。从那以后,营长热心学习政治、文化和军事了,他成为团里最杰出的营级指挥员,他擅长指挥步炮协同作战。
现在,师长这样兴奋、快乐,拉了沈贵良的手说:
“走!你去听一听,听一下也好啊,这是什么声音!”
营长不知做什么,只有跟他走,一走就走进旁边一片树林里的小屋。
小屋就是整个师部,箱子、电台和药箱子,地下还有绳子、电线,挤满人,简直无法插脚了。师长带营长走到桌前;那里点着灯,沈贵良看见政治委员,参谋长,还有老百姓大人和小孩子(大概是这草房的主人吧!)他看看每个人都那样庄严静听,他自然而然的就放轻了脚步。他听见从那个小小的灰绿色美国收音机,——师长管它叫“我的粮食箱子”,——发出声音,声音很复杂、很嘹亮,分不清是唱还是叫喊,只是象一片大海在翻腾上下轰轰的叫啸,——这是什么?!他举眼看师长,师长严肃的对他摇摇手指,又指一指收音机,——那翻腾大海似的声音简直象悬空飞来的瀑布,不停的震动整个天空,整个世界。渐渐他听清这是人民的欢呼,突然从这无数万人欢呼中发出一声宏亮而雄壮的呼声:“万岁!”“同志们万岁!”……政委紧张的拍着手说:“毛主席,毛主席,”在毛主席的呼声之后,那海一样的人群的欢呼更高、更雄壮,如同风扇了火,火烧得更旺盛了。……
政委是一九四六年参加“和平调处小组”作过政治斗争的人,他天真的拉着第一营营的手告诉他:“我们的新中国宣布成立了!我们胜利了!”
师长从旁坚毅的说:“政治委员!你那些什么小组的美国人呢!让他们听一听吧!让他们听一听吧!……杜鲁门牌的炮弹呢?啊?……”
沈贵良听着,一直听到收音机里面,毛主席宣布:“同志们,你们辛苦了,现在散会了。”他才走出小屋。
雨已停止,天空露出一片繁星。
他看见师长还在唧咕唧咕的走来走去,沈贵良一心一意的在听,不知师长什么时候出来了。他熟知师长的习惯,师长在想心思,不便打搅,他就悄悄往回走。忽然师长止着他:“一营长,你知道什么是胜利?”沈贵良这时只知道快乐,这一问,他一时倒回答不出。他只是那样高兴,很想找个人放开嗓子讲一阵,可是这是他的上级,差两级的上级。师长却放了他:“你回去,磨磨脑子呀!这个问题,同志,磨磨脑子呀!”他们还未分手,忽然参谋长出现在树林边边上喊:“三○五(师长代号)!有情况!”师长一听,立刻转身就急速的抛开他转回去了。
沈贵良回到自己油布棚里,火熄灭了,他乐得合不上眼,躺下又坐起来,跑出去,想找个人,战士们可是都睡着了,他只得跑了回来。他很可惜教导员负伤不在这里,他想起教导员年青,胖胖的,微笑的面孔,他就笑了。他知道教导员是个很强的干部,强的干部不见得没缺点。有一点跟他一样,从前闹英雄主义,不安心做政治工作,要求上级调军事工作,每月一号十五号写两次报告给团政委,团政委告诉他以后这一天收到他的报告就不看。只有后来,也是一九四八年春天,他飞跃进步了,因此影响营不但是一个战斗英雄营,也是一个政治模范营了,——为什么都是一九四八年春天呢?……
他还没睡着,油布闪亮了绿光,他睁开眼,原来是师部通讯员在外面打着手电筒叫他去开会。
前线情况在变化。本来准备明天穿过省界,因为两日夜泥泞追击,师打算让部队恢复一下疲劳,好进行边界上的一战(这是部队前进方向上最后一条省界了),可是在到边界的路上还横着一道河,敌人控制着桥梁。刚才侦察队送来情报:敌人从天黑以后在大规模移动,看情形有放弃桥,破坏桥的可能。师长根据这一情况宣布他的决心:“不能等待军的指示,立刻抽调身边这一个营,突击抢桥!”会议就结束了。师长最后面对沈贵良看了一眼,沈贵良挺了挺胸脯,师长点点头,举起一支捏得很紧的拳头,做了一个重重打击的手式,就转过身从参谋长手里接过新省份的地图去看了。沈贵良要走的时候,师长忽然又止着他说:
“争取早晨六点钟过界!”“师长!一定。”
二十分钟以后,沈贵良把“成立新中国人民政府”的消息报告全营,火线上是来不及举行什么庆祝会的,营在漆黑无比的山路上前进了。
沈贵良一面走一面考虑他这个营,——自从一九四八年春天以后,他已经养成这样一种习惯,他每次接受任务后,都从思想上、政治上来考虑营,就象营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一样,他要没决心就打不过对手,营是坚强无比的营,不过营的情绪怎样?有什么新问题吗?……他认为胜仗有几种,最好的一种是上下思想一致,从开始到结尾,这方面一点缺憾没有,这种胜仗,不单纯是军事上也是政治上的胜利,这样每打一仗就会大大提高部队的质量。他记得在东北开始反攻时,他曾经和某些不爱护城市、破坏城市的农民思想作斗争,营成为城市纪律良好的营,现在呢?他们在半个月以前曾经担任卫戍一个十余万人口的城市,他现在却要和一种城市影响,——怕露营、怕饥饿的思想作斗争吗?不,没有,每个战士都在艰苦前进,为了最后胜利,也许这里只有一个人,但一种萌牙就会变成一种普遍思想。第一连连长他说什么呢?——他说:“露营没有住洋楼好?!”这是什么思想呢?!师政治委员在总结城市卫戍工作会议上不是说过:“同志们——坐在沙发上站稳无产阶级立场,是不简单的事。我们胜利了,我们要管理这许多城市,是要用无产阶级思想去领导,胜利,对于我们每一个人也是严重的思想考验呀!”对,师长问:“你知道什么是胜利?”我应该知道,我们不断前进,前进一步同时也会出现新问题,我们一定就克服它再前进。
他这样考虑以后,他就走到第一连连长那里去。他叫了声:“老陈!”他从黑暗中看见第一连连长陈鸣和肩膀上背了足足有四五支枪,这是他经常关心战士,帮助体力弱的战士的表现。
陈鸣和答应着:“嗯,营长。”
“你背的太重了,回头还要你指挥作战呢,给我一两支!今天可是今天呀!”
“对,今天……是今天,毛主席带头建立了咱人民国家,我就更要多扛几支枪。营长!要是背得动,我还把炮也背上,他妈的!让炮弹从我手里揍出去,轰——轰,我拿这做个纪念。营长!你还记得——咱们头一抹撤退四平,那是……”“那是一九四六年,上级叫咱们从咱们战壕里撤退,你流了泪!”“对,——革命军人流血不流泪,那回我流了泪,营长!可没白流。”“我们不会白流,老陈!我今天有一点误会你!”“我知道,我说了一句话你不满意。”“不是我不满意,是思想问题。”“营长!洋楼比露营好,你说这不是真话?可是我从来没有洋楼,连一间猪窝也没有,——四平不坏,那是?……对,一九四六年,我在战壕里说:‘这回,妈的!守着它,咱们的哪,不能给敌人,那房是一间一间盖的。’可是后来轮到咱们打四平,我不这样想,……你记不记得,淮河大桥那老工人说什么来的?”“噢,你说那老工人呀!”
营长想起南下途中顺平汉路作战,他们攻过淮河,淮河大铁桥爆炸了,火光满天。
他抢到河边,黑烟跟搅翻了灶火底一样,敌人逃走了,没有人,他在河边上突然看见一个老头,那老头站着不动,眼望着毁坏了的大桥,眼里含着两泡悲伤的泪水。营长,第一连连长,第二连连长,教导员和战士们跟他谈话。老头是平汉路局信阳工务段长台关工棚子的棚头,从有平汉路他就当路工,他日日夜夜保护,修理大桥,只有一次他想亲手炸毁它,——那是日本帝国主义占领的时候,可是下不了手,他就埋藏了工具逃走了。现在营长拉他的手,老工人眼泪流出来了。营长难过的红着脸,心里想:“你跟我哭吧,你应该跟我哭。”嘴上就说:“老工友同志,——是我们来迟了!”你猜那老工人怎么样呢?他一只手指把下巴上的泪珠用力抹去,他摇摇头说:“不是,不是。”……营长想到这里,他看了看第一连连长。
第一连连长说:“他说什么?他说——‘你们给我记着这笔帐!’要算,营长!要算!”
他的声音很激动,惊动了他身后面的战士们。他忽然恳求:“营长,今天——咱们不会迟了,这座桥你给我,营长!”
营长缓慢的,深沉的(从那脑海里浮现他前进路上所看见的无数被烧毁的房屋,被杀死的人,……),他说:“陈鸣和同志——这样的帐咱们记得少吗?从松花江到珠江。”
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肩膀,他回过头,那人“吓哧”笑了,营长猛叫了一声:“啊,老李!老李!”就紧紧抱着了教导员。教导员快乐的说:“放开!放开!——同志,伤口又给你挤炸哪。”
营长放开他然后问:“你怎么来的?——你真是个宝气,老李!你知道吧!今天……”
“我知道了,师长刚才告诉我,让我们记着今天。老沈,我真不容易赶上你们,他妈的!你们甩不下我,同志!”
营长高兴极了,他在黑暗中笑着想:
“我还要批评第一连连长吗?同志!我们就是这样,我们吃苦,我们牺牲,我们偶然也闹问题,可是我们永远个人利益服从革命利益,……”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教导员,第一连连长同时惊叫了一声。营长才从沉思中醒来,一下,他看见前面一片漆黑中有一处熊熊的火光正在燃烧,……
营长扭转身猛叫起来:“敌人在烧桥啊!第一连冲上去呀!抢桥呀!
抢桥呀!”
他们在山上,前面是大河,火发亮,树木在雨中闪光。陈鸣和掏出他的红色指挥旗,举起一摆,他就跳进山坡的荆棘丛中去了。战士们跟在他后面,都不顾一切,就从石岩上,树林中,荆棘里,刺刺的冲了下去。在这段又高又陡的山岩上,他们的两脚不能停止,也无法停止,脚变成了翅膀,象一群英俊的雄鹰,象风一样,从山上飞冲了下去。桥上的火焰随风飘卷,河水是一片黑沉沉,只在血红火光中照出险恶的怒涛。雨点迎面刺着战士们的眼珠,可是他们的眼睛连闭也不闭一下,直视着那桥,直奔向那桥,桥在燃烧,桥在燃烧。
营长跟第一连一道冲到河岸上。
他看见桥在燃烧,可是刚刚烧起,桥架没有崩塌。他瞪着两只眼珠子,喊叫着、奔跑着,他觉得火在烧他自己,烧他的胸膛。
忽然他看见了第一连连长,一手举着波波飘动的红旗,连停也不停,就像一匹竞赛中直奔终点的骏马,一直冲上桥,上了桥,他还没有停。枪声啪啪、啪啪的响起来了。营长立刻从身旁一个战士肩上一把把轻机枪抢过来,他熟练的跑了几步,扑在河岸,立刻向对岸射击,掩护战士们抢桥,立刻他发现身旁刺刺喷射着火花,另挺机枪跟他并肩射击了。营长一面射击一面抬起头,——第一连连长不知那里去了,只见战士们一只一只黑影,一刻不停勇敢的冲进火焰中去了。子弹在空中嗤嗤的飞。他看见——火光中,有一个人影一歪,从桥上落下去,……他看见火光照红的涌涛骇浪,一下把那个同志吞没了。他咬着牙急速发射,……
不久,枪声停息了,战士们在扑灭桥梁上的火焰了。
营长爬起来,原来他整个身子刚才爬在一滩水泥里,他就带着这身淋漓的水泥,笑着,——他忍不住从胸中发出的笑声。这时,他逢见教导员,原来教导员就是刚才在他紧身边抱着那一挺机枪发射的,两人相对笑了一下,走上桥。
桥上余火未熄,有些熄了的木头象黑炭一样冒着白色浓烟。桥下面河并不宽,不过水哗哗的流得很急。营长从桥上大踏步走过,突然在桥中心停着,低下头,他看见微弱火光下逐渐发黑的河水还最后闪映着一闪一闪的亮光。他心里说不出那样的悲伤,他不知那是谁,不过他心里想:“同志!你牺牲在今天,今天!”
教导员忽然从后面来的一个小战士枪杆上,拿下一只小铁筒,他从里面取出一支写标语的笔,他湾着受过伤的腰干子,非常聚精会神,专心一致的,在桥柱上写下一行大字:“十月一日×××师第一营第一连抢救此桥”,这时天已黎明,曙光照亮一半烧黑了的桥。营长在整理突击部队的组织,他才看见第一连连长,他问:“怎么你的眉毛呢?!”连长摸了摸,粗野的骂着,火还烧伤了他的两颊,这时他心中一方面是疼痛,一方面是愉快。
营长不准部队停止,立刻领导向省界突进。
他在黎明中,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大踏步从敌人的尸体上跨过去,向前走。太阳出来以后,他们追击敌人,上了一条山岗,这山岗有密密竹林和小马尾松,透过树,有朝霞。
突然有雪片般紧响的啪啪,啪啪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营长走上山岗停下来,他向四周欢欣的展望,南方早晨的空气那样无比的清新。远近一片片稻田,给柔软的微风吹荡,初升的太阳象火焰一样熔熔可爱,树叶上闪着露水珠儿的亮光。
那急奔的马停止了。师长从上面跳下来,一点也不吁喘,一步步走向营长面前。营长惊讶的转过身对他敬礼。师长指着自己脚底下说:“沈贵良同志!告诉战士,这就是省界,最后一个省界!”
营长惊喜的两恨闪着孩子一样的喜悦,大声嚷叫:
“师长,我们胜利完成任务。”
师长皱着眉,沉默的望望四周。他在十六七年前,当作一个少共团员,在这一带打过游击,他的家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他望着,然后他低下头看看手表,自语着:“胜利,——早晨六点钟,——是啊!胜利是早晨六点钟。”他扬头命令营长:“我们不要停止,继续前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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