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下的牧驼老人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阿尔泰山下的牧驼老人
·鄢光让·
我们来到新疆阿尔泰山下的库尔沙克春牧场，太阳已快压山了。杨柳梢头一抹金黄，披着白雪轻纱的阿尔泰山山岭，这时也换了红色的新装。忽然，同行的阿勒泰县阿苇滩公社牧业四队副队长哈比汗对我说：“你看，来了！”我忙向前望去，只见远处树丛中出现了无数移动的黑点点，渐渐地变得高大起来，终于出现了骆驼的身影。一位骑着黄骠马的人，驱赶着这群骆驼向我们走来。我以为这是个壮实的年青人，临近一看，原来是位银须拂胸的哈萨克老汉。哈比汗说：“他就是吴瓦特。”
吴瓦特是这个公社牧业四队的社员，从小放牧，如今虽已年老，但还不肯放下放牧的鞭子。社员们都说他是个肯为大伙的牛羊操心的发白心红的老人。
我们走近这位老人。向他问好的话音还未落，他就对哈比汗说：“你看到了没有！驼毛再不剪，骆驼刺黑杨树就要替你剪了！那风婆婆也要抓几把驼毛去做坎肩了。”老人话说得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接下去又说：“可要当心，眼下牛羊转移牧场，社员们搬家正用骆驼，今天你拉一峰，明天他拉两峰，一个骆驼几斤毛，东家抓一把，西家抓一把，不见影就光了。但要经管好，收集起来，就能堆座‘山’。”停了停他又说：“你当队长的不早点安排剪毛，驼毛掉光了我可不管！”
老人说得似乎生气了，哈比汗却听得很高兴。他笑着对我说：“不用听老汉嘴上说不管，心上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总是这样给我们年轻的干部出主意。”接着，哈比汗讲了下面这段故事。
“我们公社的牧马，年年在阿克达拉戈壁过冬，那里虽然雪大天寒，但草长得好，马吃了肯上膘。谁知去年冬天马群赶到那里就惊群，几千匹马一夜工夫就跑回了小牲畜过冬的额尔齐斯河谷冬牧场来。这时，大家急得没办法，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把马群留在额尔齐斯河谷过冬。吴瓦特老汉听到这个消息，就把干部‘训’了一通：‘这是闹着玩的吗？长腿牲口占了这个牧场，让短腿的羊到戈壁上去喝风吗？这万万使不得，赶快把马赶回去！’公社党委副书记听到老汉这些话，跑来向他请教：‘马要赶回去，一个劲儿地惊群怎么办？’老汉说：‘马惊群，并不是所有的马全惊，一两千匹马中只有那么一两匹惊了，带头领着跑。大家要看管得好，守夜时经心点，把这领头惊群的马拴在帐篷门口用草喂两天，再放开就不惊了’。怎样才能发现这带头惊群的马呢？副书记又问。老汉说：‘你仔细察看，带头惊群的马它先是围着马群跑几圈，一面灰灰儿地叫，一些马也跟着灰灰儿地叫。跟着跑，这时你把领头叫的马抓住就对了。’干部们听了老汉的话，又找牧工商量，结果把马群赶回了阿克达拉，按老汉的话办了，马惊群的事渐渐少了。今春马从冬牧场回来时，个个膘好，骒马保胎率也高，吴瓦特老汉的功真不小。”
哈比汗讲完这个故事，我们已经来到帐篷跟前，大家下了马，吴瓦特就把老伴从帐篷里喊出来，抓住一峰大骆驼，用绳子把蹄子连腿绑在一起，忙着剪毛，一直剪到天黑，我们才进帐篷喝茶。想起刚才老汉说过“驼毛掉光了也不管”的话，我笑着问他。老汉喝了一口奶茶，也笑了，“我不管，还让驼毛飞上天不成！”本来，他只负责放牧，另有专人剪毛，但一时还未派来，老汉自己忙里偷闲，快剪了一大口袋了。
吴瓦特老汉上年纪了，公社曾几次劝他不要再参加劳动，让他在家里养老，但他不依。没办法，只得给他一群骆驼看管。而老汉除了看管骆驼外，听说公社里、队里有什么事他能做的，仍是不辞劳苦地争着去做。去年公社牲畜增加了，夏牧场显得不够用。他听说这事以后，就一心想为公社找几处新草场。一天，他望着那插入云端的山峰，想起年轻时凭着一身力气曾爬上去过，山后可能有草场。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副社长哈迪尔。他说：“那里山高雨水多，草一定长得不坏，就是不知牲畜能上去不？”哈迪尔听了很高兴，便要立刻派人上去勘察一下。吴瓦特一手抓住他：“只怕年轻人不知路，一时难上去，还是让我去看看吧！”副社长一听，连连摆手说：“你老汉年岁大了……”话未说完，吴瓦特截住说：“你忘了哈萨克的谚语了：马是哈萨克的翅膀！你别欺负我年纪大，骑上马，我还敢和姑娘们赛场‘姑娘追’呢！”副社长无法，便又派了两个人陪着老汉，三个人三匹骏马，带上水壶和干粮出发了。
来到高山脚下，仰望山巅，白雪皑皑，浮云缭绕，无路可通。老汉带路从山下左边绕过去，策马涉过湍急的逊代热可河，又从山后上山。走累了，他们便在山腰休息，灌一壶泉水，架起火来烧茶。夜里，裹件皮大衣在草地上睡，天一亮便继续攀登。到了山顶，向下一看，乐得老汉眉开眼笑：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场，地势略低，青草茂密，两边却是负雪耸立的高峰。老汉领着年轻人仔细勘察了水源，看好了上下山从哪里修路，检查了牧草质量，估算起来可容纳一两千匹马放牧。当他带着这个好消息回来以后，干部们都怀着感激的心情来看望他，他兴奋地讲述着山里的情况，早已忘却了爬山涉水的辛劳。
来之前，我们在公社里就听人介绍过，吴瓦特三年前放马时，几乎年年都被评为模范。这三年放牧一百三十多峰阉驼，一峰未丢过，一峰未死过。这位银须丹心的老汉，先后几次被评为队和公社的劳动模范。去冬，还出席了县上召开的劳动模范大会。（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