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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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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7-03
第6版()
专栏:

陵园
林遐
假日在广州,带着孩子可以去的地方本来是很多的。但是,人们都喜欢去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为什么?因为去陵园跟去别的地方不同,心里边老有着一股跟去别处不一样的劲儿。
一进陵园的大门,就是一条又宽又直,一步比一步高的平坦的大路。一到假日,这条路上就拥满了人。其中最多的是红领巾。他们笑着,歌唱着往前走。走呵,走呵,大路的尽头就是那座“血祭轩辕亭”。谁到了这儿,谁的心也不由得不动一动。站在这亭子上,回过头来望这条平坦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这路,忽然间跟这血联系起来了。这时候,呈现在眼前的这条路,就不仅仅是坦率,直接,而且是非常庄严,非常热烈。你看那路两边擎着红色的路灯的笔直的红色的柱子;你看那路两边擎着红色花朵的盆花,它们从进门处就开始,一路儿摆开来,一路儿上升,像是用红色的火把把这条路镶起来了。不然,最动人的还是那跟着歌声,跟着笑声一齐飞扬,一齐前进的红领巾。它们被风吹起了无数的火苗儿,它们才是擎在无数新中国青少年手里的火把,在这平坦的路上——这被先烈们的血铺平坦了的路上前进着。
从“血祭轩辕亭”向东去,往北一拐,拾级而上,就是“中苏血谊亭”。这亭子,又高又大,又有回廊,它的顶子是黄色的琉璃瓦盖的,在晴朗的日子总是晶莹的闪光,那光,和日光联系在一起,和蓝天白云联系在一起,把这一带的天空也辉映得异常明亮。血谊亭的后边,是一拉溜的高高的柠檬桉树,它们长得一般儿高,一般儿齐,干子脱落成一色银白,枝条恰恰拂着亭子,风一吹,就把一股幽香吹过来。人坐在这里,可以休息,可以想很多事情。想三十多年前,中苏人民在这亚热带的城市用血结成的友谊。用血结成的友谊!再没有比这种友谊更珍贵的了,再没有比这种友谊更晶莹,更透明,更闪光的了。但是,走廊上少先队员们的歌声和笑声,常常打断你的思索。他们把一条条走廊的坐处,当成骏马,当成飞机,他们的心从这里飞向祖国的心脏——北京去了。
血谊亭下,就是一片大草地。大草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又青又软的草。在草地的边缘,有不少棵正往高处长的马尾松,罗汉松。由亭子望下去,一码儿青色。这草棵,这松针,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微笑着,看着孩子们在这里追逐。草地的旁边,就是那面积不大,但却很有名的浅水湖。这湖水是浅绿的。湖的两旁种着垂柳。垂柳的枝条和叶子拂着湖水,风总是摇着它。摇着它,乍望去,好像一湖绿水都在它的照拂下面了。湖上有无数的游艇划过来,划过去,歌声,笑声,从艇上飞出来,溢出来,扬满一湖,又散到草地上,亭子上去,和那里的歌声,笑声携起手来。这看起来可真热闹,真欢乐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四十上下年纪的人到了这里,总爱在这又热闹、又欢乐的气氛里沉思。一位沉思的诗人为这湖水和垂柳写过一首诗。他描写了这湖上的歌声和笑声,描写了这湖上的热闹和欢乐。但是,他更描写了这垂柳。他把这垂柳设想为先烈们的化身,他们在含笑地伫视这热闹和欢乐,他们在倾耳地静听这歌声和笑声。他还把这垂柳的枝条设想为先烈们的手臂,它们抚摸这湖水,使它不兴起半尺波涛,它们抚摸这游艇,使它们安稳地载着游人,它们抚摸这艇上人们的头发,衣襟,叫人们尽兴地玩一场,明天更好地去学习,去工作。先烈们不述说过去。但是,诗人却说:他每一次到陵园来,他就想起三十多年前的过去,想起这三十多年来我们革命和建设中所走过的艰难而又曲折的道路;而且每一次到陵园来,他就像被无数温和而又严峻的眼睛注视着,就像被无数轻而又有力量的手拍抚着。于是,他总是在这湖畔,洗去思想上的乌云,洗去心中的块垒,换来了工作的力量。
对了。这诗人所感受到的一切也许正是我们所感受到的,也正是到陵园来跟到别处去心里边不一样劲儿的原因所在。对,正是如此。虽然我们所感受的没有诗人所描写的那么形象。但是,那深度,那力量,也是一样的。
绕过湖边,经过来时的大路,往西,就是一个小山坡。这小山坡过去一直是很荒凉的。现在,长满了松树。这些松树长得很茁壮,很茂盛,把整个山坡遮得没一块空隙。松树下面,放置了很多石凳,供那些喜欢清静的人到这里来休息。坐在这里,听林子外面的喧嚣,像是离开很远很远的。爬过山坡,就是广州起义烈士们的陵墓了。这陵墓,被灰色的花岗石围绕着。墓前,有朱德同志的题字。墓旁,两边两扇大铜门。墓顶上,长着柔软的绿草。整个陵墓,朴素、简单,但是庄严。就是在这陵墓前,经常摆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环,它们代表着人们对先烈们的悼念。就是在这陵墓两旁,长满了苍劲的青松,它们郁郁苍苍,不怕暴风,不怕骤雨,任什么也不怕地在向上生长,它们无言地用本身的形象歌颂先烈,激励来者。
也就是在这陵墓前面,一些学校经常到这里来给孩子们举行入队典礼。孩子们在陵墓面前举起手来宣誓;在陵墓面前第一次戴上红领巾。有的老师,在孩子们入队以后,什么也不讲,只是讲述广州起义时的情形,烈士们就义、牺牲时的情形。孩子们静静地听着,眼里噙满了泪花,最顽皮的脸上,这时候也罩满了庄严的神色。
还有那些不够入队年龄的孩子们,他们本是跟着父母来的,现在也瞪圆了眼睛听老师讲这血的斗争的事迹。有的,趁着父母不留神,跑到两边大铜门前,用两只小手拍那巨大的门环。大人们认为他们在调皮,忙去拉他们。但是却听见孩子一边拍门,一边说:
“伯伯,伯伯,你快出来。你看这松树长得多高,这太阳多亮,这园子修得多好。”
铜门里面没人答应。孩子又带着恳求的声音说:
“伯伯,伯伯,你只出来看一次。你看这街上多热闹呵!”
是呵,这街上现在是多热闹呵!人声,车声,一片喧哗声,熙来攘往,人们去工作,去建设,去为更好的明天斗争。
站在陵墓前面,就可以看到广州的大街。但是,这要经过陵墓下边那一大片花坛。那花坛,无冬历夏的总是开着红花。这红花,像是红色的祥云,像是红旗的海。而且,陵墓前面那大门,每一根红色的栏杆,都像一根红色的旗杆,每一根旗杆上都像有一面红旗在飘。骤然望去,千万面红旗在那里飘。
不是。是千万面红旗在每一个站在陵墓前的人的心里飘。
千万面红旗在心里飘。这时候,心里蓦[mò]然响起鲁迅那两句诗:
血沃中原肥劲草,
寒凝大地发春华。
请谁,把这两句诗题在陵园的壁上。
1962年6月16日,梅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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