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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畦春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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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7-06
第4版()
专栏:

菜畦春秋
谢树
酣睡一宿之后,醒来还记得挂在蓝天的一弯新月。昨夜,月色分外娇美,在大海般澄蓝而深邃的天空里,上弦月悄悄升起,把水一样清淡的光辉,洒遍窗前的大片菜田。挺秀的菠菜,翠绿的韭菜,娇嫩的小白菜,在月光的照临下,伸直了腰干,凝望着天空,等待夜露的滋润。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一畦畦菜田里游动……
早晨,这个蔬菜社的支部书记老徐同志便领我去参观。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郊区菜社,有大片的菜田,有冬夏常青的暖窖。我参观暖窖时,颇为那垂垂累累的时鲜瓜果蔬菜所吸引:红艳艳的柿子,紫微微的茄子,翠滴滴的辣椒,绿参参的黄瓜……应有尽有。从暖窖出来,又去参观菜田。菜田管理得井然有序,一方方,一块块,鹅黄黛绿,很像淡抹浓涂的水粉画。老徐告诉我:这个社早先是由三户贫苦菜农组织起来的,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老把式秦乐山。
正说着,忽听有人喊话:“小三儿,东边的池子咋不放水呢!”
老徐对我说:“那就是秦乐山。”
我俩来到机井处,一个深深驼了背的老人,正指手划脚地训斥一个满脸油污的小伙子:“眼下正是新菜上市的夹当,供不上水,我可饶不了你!”
“秦大爷!”老徐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你别管,今天我们爷俩非辩个青红皂白不可!”
“爹,你简直吵得人心烦!”小伙子气囊囊地把帽子摘下来,擦去脸上的汗。
“秦大爷!”老徐又叫了一声说:“这位同志要会会你。”
秦乐山这才不甘心地瞪了儿子一眼,和我打招呼。而后,老徐有事去了,便留下我和他攀谈。
秦乐山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这,介绍那。他特地领我来到一畦菜地边,蹲下身去指着说:“这种韭菜出得早,长得嫩,能比一般的多出两刀。左近的老户都知道‘秦韭,秦韭,越割越有’这套喀。”
“噢,这是你培育出来的?”我满有兴趣地问。
“不,是我爷爷。”秦乐山那折皱的脸上现出了得意的微笑。就在这时,一个胖娃娃跑过来,乐呵呵地对秦乐山说:“爷爷,奶奶让我来买几斤韭菜,烙合子吃。”
“哎呀,头刀韭菜全要拿到市上去!”秦乐山抚摸着孩子的头顶说:“咱们不急着吃,往后有的是嘛!”
孩子悻悻[xìng-xìng]地走了。他扭过头来对我笑笑说:“俗话说,卖菜人吃黄叶,当然,那是过去的事喽。不过,现在更应该把时鲜的瓜菜先尽着城里用,这道理就好比厨师傅做了各种各样好饭菜,并不是为了自己饱肚一样。”
“对!对!”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不由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于是,我们俩又向前走,边走边唠,我问:“秦大爷,你打多?就种菜?”
“十五,到现在也有四十多年了。种菜,我们家是祖传,驼背,也是祖传。”说着,他突然站住了,指着脚边的一片菜地说:“就在这块地上,我爹,我爷爷一辈子没伸直腰!”一霎时,他的眼光凝重,语音低沉:
“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因为爷爷死了欠下一大笔债,我爹就拼死拼活地在这块地上卖命。我爹说:老天不负苦心人,拼着力气总会有个翻身的日子。说也怪,那年的菜长得果然茂壮。我爹天天不离菜地,深更半夜还在地里转悠,实指望能赚个三头二百的,把债还清。谁知,那年头真是,谷贱伤农,菜越多越贱,不但老账没还清,又欠下了新账。从那以后,我爹的腰越累越弯了,一直到死。他死了,我又和他一样……”
说到这儿,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扬起眉毛说:“幸好,到我儿子这辈挺直了腰杆!”……
夜又降临了。我倚着窗户看那和昨夜一样姣美的上弦月,心里久久地想着白天和秦乐山老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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