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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向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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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7-12
第5版()
专栏:

女向导
郭宝俊
部队正攻锦州城,战斗打得非常激烈,为了给前面运送子弹、炮弹,我们都三天三夜没阖眼了。这天晚上,我刚从外面跑进屋,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我赶紧拿起话筒,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声音:“你是军械科吗?要你们科长讲话。”一听,就知道是杨副师长。我把话筒递给边科长,他听着听着,那双因缺乏睡眠而充血的眼睛,突然豁亮起来,满脸的倦容也消失了。他在电话上回答着:“啊!好,马上就让大车出发。”
一听说又有紧急任务,不等科长吩咐,我就连忙穿好大衣、带上武器,准备着要出差。因为我知道再没有别的人可派了。边科长撂下听筒,转头对我说:“小郭,你现在不能休息了,立刻去完成三项任务:第一、先通知陈队长,套上那十五辆大车去拉弹药;第二、再到村里找个向导;第三、你负责带着他们去,明天十二点以前要赶回来。”
我听完拔起腿就向外跑。第一项任务去说句话就交代了;可是第二项任务却遇到个不容易解决的问题。这村子名叫兴兴屯,共三几十户人家,我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瞅遍了每家的大门缝,里面都是黑洞洞的,连个人影也没瞅见。
抬头望望锦州方向,呼闪呼闪的火光夹杂着急促的枪炮声,随风飘来,这些光闪和声响都仿佛在催促我,埋怨我。白天,听说三五七团三营攻夺亮马山的时候,有的连因为弹药打光了,只好跟敌人拼刺刀、抡枪托子……现在,不知又有多少部队急需弹药,而我们竟不能及时地送上去……这时,忽然发现村边上有个独立小房,从那里透出来一线灯光,我便抄近路朝着那里飞跑而去。
来到老乡的房檐下,止步细听,屋里也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我疑惑着,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叩门。
“谁呀?”一个女人问道。
“我,解放军哪!”我心底升起一线希望。
一会儿,“嘎吱”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她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娃娃。
我急步跨进门槛细看,但房里并没有男人,我心一沉,希望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找谁?”女人惊疑地望着我,一边哄孩子一边说:“他爸给火线上出担架去了。”
我低下头,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打扰你了,大嫂,我要找个带路的,你家没有人,我再到别处想想办法吧!”我转身就往外走。
“同志!先别走。”大嫂上前把我拉住:“深更半夜,你上哪儿去找人哪!村里男人们帮军队打锦州去了,女人孩子也都进山躲飞机大炮去了,人可不好找呀!”是啊,她这些充满深切同情的话,正好说到我的心坎上。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时间不等人,我又迈步向外走。
“同志,我去吧!”大嫂又凑前一步,斩钉削铁地说。
她那坚决的声音,使我楞住了。我惊异地打量着她怀里的娃娃,心里想:“这怎么能行呢?”
这时,大嫂把正偎在她怀里吃奶的孩子推开,还想要向我说什么话,可是孩子“哇”地一声哭了。我很感激地向大嫂说:“谢谢你,大嫂,你要照看孩子,我还是到别处去找吧!”
“孩子就让他哭一会不要紧,我知道你们又是要去拉炮弹,我能去。”大嫂说着就迈步往黑洞洞的里间房走。我跟着她走过去。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油灯。借着灯光我才看清,里屋炕上躺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奶奶。大嫂把孩子塞进老奶奶的被窝里说:
“娘,你先看看孩子,我给同志去带路,一会儿就回来。”她用手轻轻拍着孩子,低声地咕噜:“好宝宝,快睡觉,妈领同志去拉炮弹打‘遭殃军’,啊……”
老奶奶双手搂过孙子,叹一口气说:“这是什么世道,兵荒马乱,唉!”大嫂向老奶奶瞟了一眼,全当没听见,理理蓬乱的头发,对我说:“走吧,同志。”
这时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看见她敏捷地走出房门,我也跟着走出来。走了好远,我耳朵里还装满着那个小娃娃的哭声。
我和大嫂坐在第一辆车上,朝着她指的方向飞跑。已经穿过几个村子了,那个小娃娃的哭声,似乎还在我耳朵里忽隐忽现。我打量大嫂,她却显得十分坦然,笔挺着腰板,聚精会神地给我们指着该走哪条道路。
原来我想在沿途经过的村子里再找个向导,把大嫂替换回去。但几次要停下车去找人时,都被大嫂坚决地制止住了,她说:“我既然出来了,就把你们送到,不用再叫别人啦。”
十五辆大车在黑寂寂的原野上奔驰着,夜风吹来,寒气袭人。我看见大嫂身上的棉衣很单薄,便脱下军大衣叫她披上,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我只好和赶车的同志一块靠近坐在她的旁边,为她挡着飕飕吹来的寒风。
我们把十五辆大车弹药提前送到锦州前线时,攻城战斗已进入决定最后胜利的紧张阶段。我望着锦州城里红光闪闪的浓烟烈火,兴兴屯那位大嫂勇敢坚定的说话声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孩的哭声,仍然在我脑子里萦绕着;这些声音,和锦州城上激烈的枪炮声,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以上两篇文章,均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年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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