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政府在经济上左右为难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肯尼迪政府在经济上左右为难
史元
新的经济危机的阴影日益笼罩美国。美元信用又处在风雨飘摇状态。这一切使肯尼迪政府大伤脑筋。英国《经济学家》周刊最近在一篇题为《两条战线上的亏空》的华盛顿通讯中，谈到美国政府在处理国内经济问题上的窘境。这家杂志写道：
“肯尼迪政府正在发现它同时在不止一条经济战线上取得进展的困难。在两条战线上同时作战，对于华盛顿的决策者说来，是一种令人烦恼的新经验，特别是因为对一条战线的攻击力的加强，总是削弱了在另一条战线上的攻击能力”。
这家英国杂志的一番话，并非耸人听闻。因为肯尼迪政府正开始陷入了一种苦境：一方面要确保美元信用不致继续恶化，另一方面又要设法防止国内经济危机的爆发。而在这场“战斗”中，使它最感棘手的是所谓“两条战线上的亏空”：美国赤字累累的国际收支账和它的亏欠异常惊人的联邦政府预算。前者去年亏空二十五亿美元，使美国流失黄金九亿美元，促成了今年美元的进一步不稳；后者在6月30日结束的1962财政年度亏空了六十三亿美元，大大提高了美国的国债，进一步造成了通货膨胀的威胁。显然，要保住美元在国内外的信用，肯尼迪政府必须使这两本账都取得平衡，至少也应使它们的赤字减少到最低限度。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奄奄不振的经济迫切要求提供兴奋剂：大量增加公共开支或者进行大规模的减税，否则就可能爆发成一场危机。但是加以扶持，代价却又是十分巨大。据西方报刊估计，单是实行肯尼迪的全面减税计划，1963财政年度美国联邦政府的赤字就将超过一百亿美元。而联邦预算赤字超过一百亿美元对于美元的信用意味着什么，1960年夏、秋爆发的震动资本主义世界的美元黄金风潮便是殷鉴。那次美元危机，正是在美国1959财政年度出现了一百二十多亿美元的预算赤字之后引起国外对美元的普遍不信任才发生的。
肯尼迪政府进行“两线作战”，不但在预算问题上有上述困难，而且在金融政策上也碰到同样的难题。为了保护美元、减少国际收支逆差，它必须提高国家银行和商业银行的利率，以便能吸收国外资金的流入，阻止国内资金的流出；可是为了刺激国内经济，它却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急速降低国家银行和商业银行的利率，以便吸引工商业者贷款来扩展业务。如果不降低贷款利率反而加以提高，那就只能使工商业贷款减少，使已经停滞的经济更加走向萎缩。
加强对一条“战线”的攻击，就意味着削弱对另一条“战线”的攻击，这就是华盛顿当局最感头痛之点。不仅这样，麻烦还在于这两条“战线”又是互相联系和互相牵掣的，一条“战线”上的崩溃，往往引起另一条“战线”的恶化。例如，国内经济爆发一场严重的危机，或出现一次长期的停滞，都会使美元进一步失去信用，并使一切保护美元的措施失效。另一方面美元丧失信用对于国内经济的稳定发展，为害同样很大。显然，这种情况使肯尼迪政府不敢抛开一条“战线”去倾全力于另一条“战线”，而必须同时进行“两线苦战”。
但是，对肯尼迪政府来说，“两线苦战”是难以应付的。最近一段时期，肯尼迪政府已经被弄得顾此失彼，狼狈不堪。根据美国报刊的报道，为了把美国停滞的经济推向“新的边疆”，从去年7月到今年3月，肯尼迪曾竭力扩大公共开支，使预算在这三个季度中出现八十三亿美元的亏空。在这样大量“输血”下，美国经济果然出现了回升，尽管回升速度并不尽如肯尼迪政府之意，可是总算有了效果。但是，当这条“战线”稍稍有了进展的时候，美元信用却因美国政府的财政亏空过大而出现危机。美元汇价一直看跌，贬值的流言又开始传播，同时黄金外流速度也突然加快。为了照顾美元“战线”，肯尼迪政府不得不紧缩预算开支。这样，在今年4月到6月——美国1962财政年度的最后一季——经过减缩的预算出现了二十亿美元的盈余。到这个财政年度终了时，美国的预算赤字总算从八十三亿美元回落到六十三亿美元。肯尼迪政府对预算开支的紧急刹车，主要是为了照顾美元在国外的信用。可是它还没有来得及扭转美元的厄运，美国奄奄不振的经济已因肯尼迪政府压缩开支而萎缩下来。美国的工业生产从4月起，上升速度开始由缓慢而逐渐趋向停滞；市场零售额在5、6两月连续下降；工业定货趋向下游；严重的失业情况又形恶化；而最惊人的是股票价格在5月底发生了战后破纪录的大暴跌……一时国内经济局面又形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连一向支持肯尼迪政策的民主党议员如道格拉斯、普罗克斯米尔、帕特曼等一批“自由主义者”，也纷纷指责肯尼迪失策，不应当忙于在今年第二季使美国国家预算出现盈余，认为这是用“牺牲国内经济发展”的方法来换取美元的稳定。
可是在这当儿，美国的黄金也以三倍于去年的速度大量流向西欧。这不能不引起金融当局的极大注意。为了阻止短期资金继续外流以致引起美元危机，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马丁同美国财政部长狄龙不得不急忙把美国国家银行的短期利率从2．5％增加到3％。这一有碍国内经济发展的新行动，立刻遭到民主党内力主先发展国内经济的一派的激烈反对。他们指责肯尼迪的“两线作战”计划，认为国内经济战场比美元问题严重，并带有根本性质，因此主张暂时牺牲后者，实行“单线作战”。
不过，无论这些民主党人如何叫嚷，肯尼迪本人对以下一点却懂得很清楚：如果美国政府不先稳住美元信用，它就必然因有后顾之忧而不敢为制止国内经济危机而放手实行大规模减税。所以，尽管有民主党人的指责和共和党人的责骂，肯尼迪目前还是不能不倾全力来稳定美元，减缩国际收支。在这方面，他不仅在最近一段时期内同西欧各国的中央银行和国际清算银行先后订立了一系列保护美元的安排，提前取得了英国、法国和意大利偿还的债款，强迫它们向美国订购更多的军火，而且还被迫计划从英国、意大利和土耳其逐步撤退一部分美国的中程导弹基地。
可是当肯尼迪政府准备先把保护美元的“战线”加固，然后再转过头来应付国内经济危机的时候，这后一条“战线”却不肯等待，也要求采取紧急行动。例如，美国著名资产阶级评论家李普曼7月17日已经发出警告说：“现在是政府采取行动以刺激经济活动发展的极其重要的时刻。等得越久，需要下的药就越猛。现在已经多等了六个月，因此现在需要下的药比如果在今年1月份下的药要猛了。如果等到危机真正开始了，减税这副比较平和的药就可能不够了，而需要以增加政府开支作为补充药物了。”
但是，李普曼的这个建议，肯尼迪却不敢轻易接受。他犹豫徬徨，一再考虑，并表示要“等待7月份的（经济）数字。”最近，7月份数字公布之后，经济仍未见好转，但是他却不得不再次推迟了减税的决定。
使肯尼迪政府为难的还不仅是应当先照顾那一条经济“战线”的问题，更麻烦的在于如何取得美国统治集团内部思想和政治的一致。因为目前不论在美国政府官员中或国会内都有要求平衡预算和主张冒赤字财政危险的两派，都有赞成减税和反对减税两种不同意见的重大分歧。而在支持减税的人中又分做三派：一派主张只减大企业的投资税；另一派主张全面削减公司和个人的所得税；第三派主张只削减低收入者的税以便刺激消费。加上共和党正在利用现政府的困难多方留难，就使得肯尼迪在向国会提出他的任何经济救急方案时都有被否决的危险。
忧心忡忡的美国总统终于不得不以“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形象出现于美国公众面前。他的这种不采取行动原是为了避免政治上的失败，可是缺乏行动对于他这样一个素以“行动家”自居的人说来却成了一个绝大的讽刺。因为肯尼迪的当选总统原是依靠了这样一个“青年行动家”印象而被选中的。
这位“青年行动家”现在终于在困难的国内经济现实面前变得无所作为了。曾经嘲笑其前任艾森豪威尔对经济束手无策的肯尼迪，现在不正也是在步其后尘吗？
（附图片）
肯尼迪的精神食粮　韦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