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梖叶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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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9-07
第4版()
专栏:

梖叶会
〔白族〕那家伦
梖叶,这是傣家地区的一种常年生长植物,它一丛一丛紧挨着傣家寨落,缅寺近旁更多。那青翠翠的叶儿,又阔又长,一片一片伸展开来,像一只一只热情的手。
这条祖国最边陲的宽阔江流上,出现了一只结实的楠木独舟。它排开急急的奔流,箭样从南岸驶向北岸。舟刚拢岸,就蓦然立起一个傣家青年,跃上岸,系好舟,欢乐地直奔林木浓荫处那座红瓦黄墙的营房。
他给边防军送来一份别致的请柬——梖叶上刻字的请柬。梖叶,傣家用它刻经,写诗,传递爱情,但现在,它却含着浓重的心意。
“敬爱的边防军——边地上吉祥的孔雀:
随着雨季的过去,我们晶蓝的天空变得更晶蓝,我们面前的江水也更清澈了。在这美丽的季节里,一年一度的大军的生日——8月1日来临了。在这欢腾节日的前夕,我们全寨老小向你们致节日的祝贺,并望你们不嫌我们的情意薄、不嫌我们的礼不周、更不要嫌江水太宽阔,请你们在8月1日太阳落坡的时辰,能渡江进寨,像往年一样,和我们一起欢度佳节。我们全寨老小在寨口恭候!”
这是一年一度的“梖叶会”的请柬。“梖叶会”,虽不是傣家传统的节日,但却已成为这个寨子相传十一年的礼仪。
太阳将落,江水里荡起粼粼的斑点,江岸上敲响了铓锣和象脚鼓,“咣咚!咣咚!”这声音持续不断地回响在山野丛林中。满载边防军人的船只过江了,船一靠岸,傣家人就奔向岸边。蓦然间,净洁的水珠落到军人们身上了,这是傣家青年向他们祝福节日。
于是,边防军被左簇右拥地引向寨里广场去了。在植满香蕉、柳树和娇艳花卉的寨道上,有青年直率的玩笑,有少女羞涩的问话,有边防军人豪放的谈吐,人们像亲人一样说着笑着。
夜色苍茫中,广场上燃起篝火堆堆,摆满了芒果、菠萝和香蕉。红红火苗,映照着围场而坐的人们,新酿的酒浆喷香喷香,我们的共青团支部书记依楠,举着酒杯,走向指导员,热情地说:
“指导员,喝了这新酿的浓酒,让我们傣家人和大军的情谊,永远像酒一样浓!”
话刚落音,寨里那位知名的老赞哈摇肩唱起来了。为他抚琴伴奏的,是两个俊秀的青年,赞哈那缓缓动人的歌声,把人们带向那苦难的年代……
尚未解放的寨子,是残破的、贫困的。年少美丽的依楠掮着竹筒到江边担水。筒未装满,江上就开来一队穿着残破军衣的匪徒。不容分说,这些家伙踢翻竹筒,拉上她就往边境外走。她,哭着,挣扎着,喊着,但匪徒依然死死不放。一步,两步……离国境线只有几步远了,就在这时,接连的枪声震荡了原野,两个拖扯依楠的匪徒倒下了,其他匪徒像疯狗般地你争我抢越过边境。但他们又把一个手榴弹摔到依楠身前!
打枪的,就是那时担任侦察的指导员。他几步奔过去,一下扑倒,用身体掩住了昏迷的依楠。手榴弹爆炸了,他的左袖被鲜血湿透,染红。
“喝吧,这酒里还有大军的汗水!酿酒的甘蔗是我们一起种下的,酿成的酒比蜜还甜!”依楠一再让酒。
指导员推让不过,只好接过酒碗,一饮而干,但他随即又倒了满满一碗,回敬我们的依楠:
“我们的女英雄,这一碗该请你把它饮干!老赞哈,您老人家也该为她编段新曲!”
老赞哈“呵呵”一乐,一挥手撒开竹扇,真就唱起一支新曲:“听呵,乡亲们,听我这赞美的歌声,我们美丽的依楠,是边防军的好助手;是傣家人的女英雄!……”
今年夏初,正是洪水泛滥的季节。我们的依楠从区上开会归来,沿江走着。江水,在纵情的怒吼。江水里漂过连根拔起的大树,还有被山洪冲下的野兽。突然,江心竟会漂着一,二,三……整整六个篮球胆;再细细一看,球胆旁竟还有一颗时隐时没的脑袋。久居边寨的人,不用思索也能想到这是什么事情!
“上来!”依楠威严地扯开亮嗓喊道。
但那贼眼一翻,脑袋没进浪丛间,更迅速地顺江漂去。显然,他想用这办法漂出国境。
依楠被激怒了,放开腿沿岸追去。连日阴雨,满路泥泞,滑得难以立脚。沿江还有长满青苔的滑石板、一两人深的野茅草、尖刺鳞鳞的荆棘,但有什么能阻拦我们的依楠,阻拦她那颗忠贞于祖国的心!她那腿,像鼓槌样敲着江岸,掀倒了好粗的野茅草,从密密层层的荆棘上踏开了一条道。泥浆,溅满她一身,荆棘,扯破了她的统裙;在青苔石板上,在深及膝盖的污泥里,在峭斜的坡岸上,她无数次滑倒,又无数次迅猛地立起。她全部力量都集凝在一个意志上:撵上他,撵上他!一定不让他越过神圣的国界!
可是,仅离边境百多米了!我们的依楠腿上满是伤痕,心儿不住地猛跳,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脸孔潮红潮红。但她依然不松劲,边跑边鼓足劲呼喊。喊声传出,近旁一个寨里飞奔出几个联防队员。依楠不容分说,一把夺过一个大个的枪,尽力憋住心跳和气喘,她把枪放在枝杈上,手指扣动,枪声猛响——江里脑袋左边的球胆破了一个,但狗家伙还要最后挣扎一下,奋力朝国外猛游。依楠又是“砰砰”两枪——又碎了两个球胆。狗家伙仍不接受警告,仍不上岸。依楠火了,第四枪枪响,水里漂起一片红。岸上那个高大的联防队员,一头扎进江水,把受伤的家伙提上岸来。
后来,从球胆里搜出了机密情报。我们英雄的依楠,受到共青团县委的表扬,成为边境各族青年的榜样!
老赞哈的歌声高昂,依楠的脸上却变得火红一片。她双手把脸捂起来,好一会儿,才对老赞哈说:
“哎,你老人家真真的有一点糊涂了,一个受苦的姑娘能够握起枪,能够准准地打中敌人,还不是靠大军,靠大军哥哥辛辛苦苦教我们操枪练武!”
话未了,她像只灵巧的山鸡,很快地钻到姑娘群中。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寨里小学女教师拉响了手风琴。琴声拉的是一支传统的傣家舞曲,那优美柔和的旋律缓缓地飘荡在夜雾中。
节目一经开始,就毫不费力地演下去,寨子一个,边防军一个,像竞赛一样,谁也不甘示弱。雄壮的军歌和柔和的傣歌交织在一起,整齐的兵舞和优美的傣舞揉和在一起,还有北方的戏曲,南方的小调,傣族的情歌,还有大兴安岭伐木工人粗犷的号子——这是指导员的节目。最妙的,要算傣家姑娘唱京戏,这是小学女音乐教师刚向连里的京戏名角学会的。
夜已深沉,人们却还不愿离去。说不完的家常话,从广场一直叙到江边。月色溶溶,白雾蒙蒙,江水滚滚,多美的江边之夜。欢声笑语,锣鼓鸣响和不绝的歌声,轻盈的舞步,给江边带来了欢乐,给人们心间注入了新的情谊。
寨头缅寺前那丛梖叶,仿佛也被这欢乐的声音震动,像一只只热情的手,在摆动,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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